第一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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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尽头,绵绵密密的雪铺满了整座皇城,宫人低头搓手,行色匆匆踩过积雪已深的青石板道。
  后宫花园里,冬青与松柏各自屹立,枝头树梢亦全结上一层薄霜,结晶的冰柱倒挂其上,曦光偏照下,莹莹发亮。
  一道身披月牙色滚毛大氅的娇小人影蹲伏在雪地上,时不时将手探入深雪之中,边打哆嗦边念念有词。
  “可恶我记得应当是扔在这里没错呀,怎会找不到?究竟上哪儿去了?”洛琼英咬了咬被冻得泛白的下唇,忍住冷得钻骨的寒意,将双手埋入积雪内四下摸索。
  前几日,她弄失了心爱的耳坠子,思来想去,最有可能之处便是这座园子。
  几个宫婢路经园子,全停下来朝这方探头探脑,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随后全叽叽咕咕笑了开来。
  洛琼英对那些笑语充耳不闻,两眼往一望无垠的天际翻去,双手继续在凛寒的雪堆中甚是艰困的摸探。
  她不聋不盲,不是没听见宫人的嘲笑,也不是没瞧见平日伺候她的宫人,瞅着她的眼神有多么轻蔑不屑。
  毕竟,当皇后当得像她这么窝囊的,纵观古今,似乎就只她一个,连贴身宫婢都可对她爱理不理,甭管其他宫人明目张胆的奚落讪笑。
  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洛琼英仰望着蔚蓝长空的眼,浮上了无尽的渴望。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挣脱这座囚身的华牢,在一方没有束缚的蓝空尽情翱翔?
  粉白玉颈一垂,掩下沾了些雪沫的长睫,她在心底轻叹,闭眼又睁,将那些希冀紧密藏起,不在脸上浮现一丝一毫。
  被冻得泛红的一双小手,持续不懈地摸找,却在此时,一双乌金绣龙的靴尖冷不防地踩进她的视线。
  皇城之内,够资格在衣袍鞋靴上绣龙者,唯有一人洛琼英手下一僵,暗自倒抽一口冷息。
  低垂的秀颜缓缓昂起,莹亮的软眸扬起一掠,她瞧见一张冷峻英朗的面庞,伟岸拔长的伫立身形宛如一株参天古松,里边襟口缀滚绒毛的鸦青色长袍直垂于地,外头罩着一件玄黑色大氅,下襬长垂于雪地之上。
  镂龙墨玉长簪在男子脑后折射出慑人光芒,对映他温润白皙的肤色,俊美如天人的容貌,此刻却如罩寒霜,凤眸瞇细似刃,直直垂睨蹲伏在他脚边的人儿。
  洛琼英怔了怔,连忙收起眼底的黠采,一脸笑得傻兮兮的伏身叩首。“见过陛下。”
  倒霉透顶!严隽万年才踏进后宫一步,偏偏就被她碰上,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吉,可恨,晦气!
  看着那笨拙又傻气的请安之举,严隽冷峻的脸庞更添寒意,深邃狭长的凤目浮现清晰可见的轻蔑。
  眼前这个蠢货,便是他两年多前迎娶册封的皇后。
  洛琼英,华棣国最不受王宠的帝姬。
  两年多前,金梁大军攻破国力衰弱不振的华棣国,一举歼灭始终不肯伏降的皇室贵族,然则,华棣子民多好强善斗,为了稳固民心,使其归顺于金梁,严隽采纳了朝臣的上谏,册封华棣国的帝姬为后。
  焉知华棣皇帝膝下皇子众多,竟只出了一个帝姬,而且甚是不受宠,国灭之前一直与早年便失宠的母妃养在冷宫之中,笔墨书画样样不识,对宫中礼仪更是不甚娴熟,资质愚钝因而时常闹笑话。
  时至今日,严隽依然记得,那日册封大典上,洛琼英端着一脸傻笑,在万千臣民观礼的金殿上,像个痴儿似的跌了一大跤,金工匠师不眠不休精雕细琢的青鸾鎏金凤冠摔落下来,沿着白玉雕花长阶一路滚动。
  那时,现场一片死寂静默,观礼者莫不瞪大双眼。他瞧见华棣国归降的臣子低头暗笑,金梁国观礼的臣民个个脸色发白,不敢置信连几步路都走不稳的傻妞,即将成为金梁的一国之母。
  当时的严隽,身披玄色龙纹长袍,冷眼傲立在殿上,凤目微地一瞇,也未上前搀扶他的皇后,更未等到她狼狈爬起,兀自一人完成了册封礼仪。
  册封当夜,他待在自己的寝殿,没有与华棣帝姬完成合卺之礼,放新后独守金闺。
  按皇室祖制,新婚宴后,帝王新后必得上祭宗庙,翌日一早,只见严隽独自一人拈香朝祭,新后被扔在玉宁宫不闻不问,此后,也不曾再见帝后共处一室,更别提侍寝承欢之事。
  尔后,金梁国上下皆知,帝王视皇后如无物,上自朝前臣民,下至后宫妃子婢子,没人把这个傻不愣登的皇后放在眼底。
  严隽亦是如此。
  于他而言,这个皇后是一个奇耻大辱,不过是用来制衡依然心向华棣皇室的遗民的一颗棋,形同宫中摆设,毫无实质用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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