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小船里(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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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宝在窗前稍稍侧过身子,免得自己完全背对这两个在桌边坐着的女人。“倒也是,”她说,把几根头发拢到耳后去。她纯粹像通报消息似的接着说:“他从两岁起就经常爱往路上跑。不过从没跑得特别远。我想他跑得最远的一次--至少,在城里是这样——是中央公园里的林yīn道。离家也才几个街区。他走得最不远
  或者说最近——的地方就是我们楼房的前门了。他拐到那儿去是想跟他爸爸说声再见。”
  桌边那两个女人都笑了。
  “林yīn道是纽约人老去溜冰的地方,”桑德拉非常热心地对斯内尔太太说。“小孩大人都去的。”
  “哦!”斯内尔太太说。
  “他那时候才三岁。也就是去年的事儿,”宝宝说,一边从裤子侧袋里摸出一包香烟和一盒火柴。她点燃一根烟,这时,两个女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可热闹了。我们弄得整支警察部队都出动了。”
  “他们找到他啦?”斯内尔太太说。
  “当然找着了呗!”桑德拉满脸不屑的表情。“你以为还会怎样?”
  “他们到深夜十一点一刻才找到他的,那是--我的天哪,2月中,我想是。公园里小孩一个影儿都没有了。只剩下抢劫犯,我琢磨,还有各色各样的流浪汉和精神病人。他正坐在乐队演出台的地板上,在一道裂缝上来回滚动弹子。人冻得半死,看样子——”
  “我的好老天!”斯内尔太太说。“他怎么会这样干的呢?我是说他干吗要往外跑呢?”
  宝宝朝窗玻璃吐去一个歪歪扭扭的烟圈。“那天下午公园里有个孩子不知听了什么胡说八道,竟跑到他跟前说,‘你很臭呢,小鬼。’反正,我们认为他是因为这个才这么干的。我也说不清楚,斯内尔太太。我头脑里一片晕晕糊糊的。”
  “他这么做有多久了?”斯内尔太太问。“我是说他这么干已经有多长时间啦?”
  “嗯,从两岁半起吧,”宝宝报履历似的说道“他在我们公寓地下窒水池底下躲藏过。就在洗衣房里。他的一个要好朋友叫内奥米什么的——跟他说她的热水瓶里有一条虫子。反正,这是我们从他嘴里能掏出的全部情况。”宝宝叹了口气,从窗边走开,手中的香烟还带着长长的一段烟灰。她朝纱门走去。“我还得再去试上一次,”她说,这就算是跟两个女人道别了。
  她们都笑了。
  “米尔德里德,”桑德拉一边仍在笑着,一边对斯内尔太太说“再不走你可真的要误车了。”
  宝宝出去后随手带上了纱门。
  她站在房前草地那片缓坡上,近晚低低、耀眼的夕阳照在她背上。在她前面大约二百码处,她的儿子莱昂内尔正坐在父亲小船的尾座上。船是拴住的,主帆和前三角帆都卸掉了,此时在水中漂荡,与伸入湖中木码头的尽头正好形成直角。在五十英尺开外,有块不知谁丢失或扔掉的精水板底朝天浮在水面上,可是见不到湖上有什么人们玩乐的船艇了,只能看到一只朝利奇码头驶去的县里汽艇的尾部。宝宝发现很奇怪,自己竟难以将眼光固定在莱昂内尔身上。阳光虽然不特别热,却非常明亮是以使任何稍远一些的图像——一个男孩也好,一条小艇也好——看上去几乎像水里的一根木棍似的飘忽不定反光晃眼。几分钟后,宝宝干脆不朝那边看了。她学大兵的派头把烟头往地上一甩,接着朝木码头走去。
  此时是10月,码头木板反射出来的热气已不使她的脸觉得太烤了。她边走边透过牙缝吹出肯塔基宝贝的调子。走到码头顶端,她膝盖关节发出格格声,在右边蹲下来,低头看着莱昂内尔。他离妈妈还不到一枝木桨远。但是他没有抬起头来看。
  “哎嗬,”宝宝说。“铁哥们。大海盗。臭狗子。我回来啦。”
  莱昂内尔仍然不朝上看,他像是突然想起要显示一下自己的驾船才能。他把那个不起作用的舵一直扳到右面,然后立刻猛拉回自己身边来。他日小转睛地盯着舱面。
  “是我呀,”宝宝说。“是舰队副司令坦纳鲍姆呢。本姓格拉斯的那位。我视察后舵手来啦。”
  终于有了反应。
  “你不是什么副司令。你是个太太,”莱昂内尔说。他由于呼吸控制得不对,说出的句子常常至少出现一个停顿,使得他想强调的字声调非但没有上升,反倒下降了。宝宝不仅是在听,更像是在密切注视着他的声音。
  “谁跟你说的?谁告诉你我不是司令的?”
  莱昂内尔回答了,但是声音轻得听不见。
  “谁?”宝宝说。
  “我爸。”
  宝宝仍然蹲着,此时伸出一只手穿过两腿之间的v字形空当,撑在码头地板上以保持身子平衡。“你爹是好样的,”她说“但他大概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大的旱鸭子了。一点儿不错,我进港后是位太太——这是真的。可是我真正的职业最初、最终和永远绝对是——”
  “你不是什么舰队司令,”莱昂内尔说。
  “对不起,你说什么?”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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