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节(2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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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共和政体,或许首先反对它的,就是对共和制本身的回忆。那些回忆一点都没被抹去。人们没有忘记,在那个时期,在自由和平等之间,死亡就是依凭它们的臂膀游戏于人间的。当你倒在新的无政府状态下,你能在崖边唤醒唯一能战胜魔鬼的海格立斯吗?在许多年以后,你的子孙后代也许能看到另一个拿破仑,而你本人,就指望他了。
  再说,在我们今天的道德状态下,在与我们周围各国政府的关系中,共和体制,除了它的不足之处,在我看来,现在是实行不了的。首要的困难是要引导法国人形成一致的决议,巴黎居民有什么权力能迫使马赛居民或其他城市的居民建立共和政体?是一个共和政体还是二十个、三十个共和政体?它们是联邦制的还是相互独立的?先撇开这些障碍不谈,就算只有一个共和政体吧,我们的民族有着亲善和洽的传统,但是,一个总统,尽管他多么严肃认真,尽管他多么受人爱戴,尽管多么能干,一旦他独揽大权,你设想一下,那时他会愿意自动退休离职吗?那时法律和舆论都约束不了他,而且他日日夜夜受到隐密的对手和捣乱分子的祸害、贬责和辱骂,他无心去搞贸易和房地产业,他既没有足够的尊严去和外国政府打交道,也没有足够的势力维持好内部的社会秩序。如果使用武力镇压吧,那末共和政体就会变得让人厌恶。那时动荡不安的欧洲会乘机破门而入,进行挑拨离间、武装干预,人民又会陷入可怕战争之中。议会制共和政体无疑会是世界未来的政府形式,但它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我们再看君主制。
  由议会任命或由人民选举国王,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新生事物。于是,我在想,人们需要自由,特别是新闻的自由;正是通过自由,也正是为了自由,人民刚刚取得了一个如此令人震惊的胜利。不过,请注意,一切新的君主政体,迟早会不得不压制这种自由的!拿破仑,是他本人同意这种自由存在的吗?我们不幸的宝贝、我们光荣的奴隶——新闻自由只有在一个政府深深地扎稳了根之后,才能得到可靠的保障。一个君主政体,是鲜血淋漓夜晚过后的产物,难道它对舆论独立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吗?如果一些人能鼓吹出共和政体,而另一些人能鼓吹出另一种政体,难道你不担心会不得不立即求助于特别法,尽管它已取消了一八一四年的宪章中第八款增加的议会弹劾权1?
  1这里指取消了“议会弹劾权不会被恢复”这一条款。
  那么,得到了自由的朋友们,你们会从人们向你们提出的改变中得到什么呢?你们将会深深地陷入共和政体里面或合法的奴役之中。君主政体将会被民主法制的洪流淹没和卷走,或者是君主被乱党运动打垮。
  人们被初步的胜利陶醉了,他们以为一切都易如反掌;他们希望能满足他们的一切需要,一切情感和一切利益;他们以为每个人都会把个人的观点和虚荣搁置在一旁;以为知识的优势和政府的才智会克服数不清的困难,但是,几个月之后,事实推翻了这些设想。
  先生们,对一个新的共和政体或一个新的君主政体,以及与它们相随而来的诸多不便,我只向你们介绍了这几点。如果它们两者都有其许多缺陷,那么还有第三条路可走,它很值得我们谈谈。
  一些不得人心的大臣玷污了王位,而且他们支持谋杀犯罪;他们阴一套阳一套,当面是人背后是鬼,诡计多端。
  外国先生们,你们两次进到巴黎,没有受到阻拦,但是你们要知道你们成功的真正原因;你们是以合法政府的名义进来的。如果你们今天跑到这里来要挽救专制政权,想想吧,文明世界首都的大门是不是同样在你们面前也能轻易地为你们打开?法兰西民族在你们走后,在法制的保障下,已经变得强大了;我们十四岁的孩子已成了巨人;我们在阿尔及尔的新兵,我们在巴黎的中学生们刚刚向你们显示了他们战胜奥俄2、马朗戈3和伊埃纳4的勇气,而这些孩子在自由加光荣的战斗中变得更为强壮了。
  2指一八五年十二月二日拿破仑与奥地利和俄罗斯之战。在这次战争中,拿破仑战胜了奥地利和俄罗斯的两个皇帝,故又称“三个皇帝之战”
  3指一八年六月十四日波拿巴战胜梅拉斯的奥地利人的战争。梅拉斯在亚历山大(埃及)附近。
  4指一八六年十月十四日拿破仑战胜荷昂洛贝王子指挥的普鲁士士兵的战争。这次战争打开了通往柏林的道路。
  没有比巴黎人民的自卫战更为正义、更为英勇壮烈的战斗了。人民奋起战斗并不为了反对法律;只要是牵涉到遵守社会公约时,人民便安分守己;他们忍受着辱骂、挑衅和威胁,不出怨言;他们用金钱和鲜血换来了宪章,他们对金钱也好,牺牲也好,从不吝惜。
  但是,当他们忍受到最后一刻时,他们突然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当愚陋和虚伪的阴谋忽然暴露,当太监们策划宫廷恐怖以为能取代共和党的恐怖和帝国的枷锁时,人民于是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武装自己;他们发现工场主们很容易制造出火药的烟雾来,而且认为只要几个士兵和一个头头便能使这种恐怖大为减少。一个世纪不能像三个最后的大阳一样,使一个民族的觉悟成熟起来;这三个大阳刚刚照耀在法国的上空。这时发生了一庄重大的罪案,并且对一条原则产生了巨大的反响:难道就因为这庄罪案以及随之得到的政治上和道义上的胜利,我们就能颠倒事务本来的顺序吗?我们来看看吧:
  查理十世和他的儿子已经下台,或者说已放弃王位,你们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但是,王位并不空缺:他们走后又来了一个孩子;难道我们能说他无知吗?
  今天什么人大喊大叫反对他呢?你们敢说反对他的是他父亲吗?这个孤儿是在立宪政府的关怀下、在这个世纪的思想教育下,在学校里成长大的,他有可能成为一个能满足未来需要的国王。在他的监护人的监护下,可能会要让他发表继位宣言;你们将对这个宣言进行表决。获得多数票通过后,这位年轻的君主将重新宣誓。目前实际上的国王会是德奥尔良公爵先生;他是摄政王,曾是生活在人民群众身边的王储,他明白如今的君主政体只能是个得到民众拥护的、明智的政体。这些因素自然地归结在一起,这在我看来,会是一种解决王位继承问题的最佳方式,也许能在平复国家因为那些剧烈的变更引起的动荡后拯救法国。
  说那个孩子离开了他的老师,在长大成人之前一直都不会忘记他们的名字;说他在接受长时间的平民教育以后,在那把两个国王推向黑暗深渊的可怕教训之后,他会因为他的出身而自命不凡,这些是合乎情理的吗?
  从亨利四世婴儿时期到年轻亨利的婴儿时期,这样一代又一代我都为其辩护,这既不是因为感情上的忠诚,也不是乳母般的怜悯,而且事情一旦成功,可能一切都会对我不利。我这样做,不是追求离奇,不是追求荣誉,也不是要自讨苦吃;我不相信王室的神权,但我相信革命的力量和事实。我甚至不引证宪章,我把我的思想看得更高;我这些思想是从我这一生为之奋斗的这个时代中的哲学范围里得出的:我就这么很简单地建议这位波尔多公爵作为王室的继承人,他比大家讨论的人选要强得多。
  我明白大家在疏远这个孩子的同时,想制定人民王权的方针,因为旧学校的愚昧证明,在政治上,我们老一辈的民主人士没有做出王国老战士那么多的成绩。任何地方,绝对的王权是没有的;自由不会从政治权利中得到,就像我们从十八世纪的情况看出来的那样。自由来自自然的权利,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它存在所有形式的政府中,因此,一个君主政体也许是自由的,比共和政体要自由得多。但是,要讲一堂这方面的政治课,现在既不是时候,也不是这个地方。
  我只想指出,当人民掌握了王权的时候,他们也拥有了他们的自由;我请你们注意,君主世袭制的原则一开始也让人觉得荒谬,但慢慢地也就被认可了,它比君主选举制更可取。其理由十分明显,我不需要在这里发挥了。你们今天选一个国王,谁明天会阻止选另一个呢?你们会说,是法律。法律?法律难道不是你们制定的吗?
  还有一种更为简单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说,我们不再要波旁王朝的长房掌权了。为什么你们不要他了呢?因为我们胜利了,我们在正义的、圣洁的事业中得胜了,我们要行使战胜者的双重权利。
  很好:你们显示了王权的强大力量,很好地保存这股力量吧,因为,如果你们在这几个月内失去了它,那时会悔之晚矣。这就是人类的本性!最明智、最正直的人是不会居功自傲的。他们首要的,是运用手中的权利来反对暴力;他们用他们智慧的全部优势来维护这种权利;而且,在他们指出的事实是通过权力的滥用和权力的被颠覆所证明的时候,那些战胜者们,会夺取他们手中的破烂武器的!那时候,那些危险的破铜烂铁,还没有使用就会伤着自己的手的。
  我把战斗放到了我的对手的地盘上;我过去从来没在那面死人的旗子下角逐过:那面旗子并不是不光荣,但它吊在那旗杆上一动不动,死气沉沉。当我拨动那三十五个卡佩家族的遗骸时,我找不出任何哪怕只让人听一听的论据。对一个名字的狂热崇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君主制不再是人们追求的目标:这是那个时候优于其他形式的政治形式,因为它使得秩序更好地进入了自由的领域。
  卡桑德尔真无用,我已很厌恶那些轻视我的警告的王室和贵族议员1了:我现在只是坐在我曾预言的灾难的残局上了。我在不幸中承认了各种势力,但使我违背誓言的势力除外。我也应该使我的生活保持一致:在我为波旁家族做过、说过、写过的一切之后,如果我在他们最终落得过流亡生活的时候,来否认他们,那我会是个最可怜的家伙。
  1“贵族议员”(pairie)在原文为“祖国”(patrie),一九四六年雅克夏特莱先生在夏多布里昂社会新闻简报第四十六页中指出,这是个笔误,应为“贵族议员”而不是“祖国”
  我把恐怖留给那些没有为王国作过一点贡献的高贵王室成员们,留给那些不久前把我当做叛徒、叛教者、革命者的教会和王室的捍卫者们。叛徒称你们为御用文人!那么,来吧,来为那个赋予了你们才能、但已被你们抛弃的可怜的主人说一句话吧,只说一句话!政变的策划者们,制宪政权的鼓吹者们,你们在哪里?你们躲在污泥浊水的底层,你们在那里伸出头来诽谤那些国王的忠实的仆人;你们今天的一言不发跟昨天洋洋万言如出一辙。那些显赫的勇士动刀兵把亨利四世的后代赶走,现在让他们蹲在三色旗下发抖吧,这是必然的。他们用高贵的色彩涂抹在自己的脸上,这或许能保护他们的个人,但掩饰不了他们的卑鄙行径。
  另外,当我在这个讲台上直言谔谔时,我一点也不认为这是英雄主义的行为。我们今天不再是那种发表一种不同的见解就要搭上一条命的时代了,再说,即使是那样的时代,我也会大声地说上一百遍的!最好的掩蔽体是一个向敌人敞开的心胸。不,先生们,我既不用害怕其良知与他们的勇气相等的人民,也不用害怕我所钦佩的那英勇无畏的年轻一代;我同这些年轻人坦诚相见,相处得十分融洽协调,我祝愿他们,像我的祖国一样,荣耀、光荣和自由。
  我远远没有去想要在法国散布分裂的思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让我的讲话有一丝的激情的原因。我之所以从内心里主张让孩子在寒微贫贱而幸福的生活行列里成长,就是为了确保三千三百万人民的安宁。一切与时需相矛盾的言词,我都会看成是罪行;我没有这种秽行。如果我有权支配王权,我将会自愿地把它交给德奥尔良公爵先生。但我在圣德尼只看到缺一座坟墓,而不是王位。
  等待的王室摄政王先生的命运不管如何,只要他为我的祖国谋幸福,我永远不会是他的敌人。我只要求保持我心灵上的自由和去到我感到独立和宁静的任何地方去死的权利。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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