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7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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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若是一个演员完全吸引不了后排观众的注意力,那他就毫无魅力可言:王子的死亡事件即是一个长久的失望。因为知道自己缺少什么,他躲开一切可能认识到这一点的人,他的打算就是永远不让人掂量出他的分量来;他很合时宜地让自己归于沉寂;他整整三个小时躲在纸牌游戏中,一言不发。人们惊讶于这样一个能人居然会甘心沉醉于市井娱乐中:可是谁又知道这个能人手中玩着纸牌的时候,心里是不是正算计着帝国呢?在这退隐的时光里,早晨一本小册子或是傍晚一场对话也可能让他灵光一现,想出一个好词来。如果他把您拉到一旁,要告诉您他会谈的内容,为了吸引您,他会对您大加吹捧,说您是未来的企盼;他会预言光辉灿烂的前途,并把一封大人物寄来的见信付款信件展示给你看。但是一旦他发觉你对他略持怀疑态度,或是发现你听了他故作高深的简短陈词之后并无丝毫钦佩之意时,因害怕被你看透的担忧便使他与您疏远起来。他的讲话头头是道,只不过是向属下或傻子开个玩笑而已,无关痛痒,而你却成了他的牺牲品,一个嘲笑的对象。他不可能一本正经地跟你谈话;到第三次开口的时候,你便看不出他的观点了。
  古雕刻佩里戈尔教士向人们展示了一个英俊男人;渐渐衰老的塔莱朗先生已站在死神的面前:呆滞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这正合他意;从他嘴角的神态可以看出,他曾饱受蔑视。
  高贵的出身,严格的礼仪,冷傲的神情,使得贝内旺王子周身洋溢着一种神秘的色彩。他的举止影响了四周的小人物和新社会中那些瞧不起旧时代的人。从前,人们经常遇到一些举止风度酷似塔莱朗先生的人物,并未在意;但几乎只有一样仍保存在人众习俗中,似乎就是这样一种现象;受部长教育的影响和自身规范的约束,他迎合了记者的自尊心,满足了部长的意愿。
  身居要职,你觉得自己卷入了一场奇异的变革当中,很偶然地,它使你显得重要起来,并让民众误以为是你的功德,一度被波拿巴的光芒遮掩的塔莱朗先生,在法国复辟王朝时期,借别人的运气也风光了一阵子。贝内旺王子凭借自己的身份,将推翻拿破仑、重立路易十八都归功于自己;我呢,像所有旁观者一样,是不会遇笨到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的!而且我更了解内情,塔莱朗先生不是政治上的瓦尔维克1。他没有推倒或重立王位的能力。
  1里夏尔纳维尔(richardneville一四二八—一四七一),这位瓦尔维克伯爵,被称为“国王的创造者”
  一些不偏不倚的糊涂虫说:“我们满意了。这个人虽然道德败坏,但是您瞧他多么能干!”唉!事实远非如此。不该抱有这样的期望,以为塔莱朗先生是个足智多谋的魔鬼,从而使得兴奋的人们如此快慰,王子的行为也由此变成是众望所归。
  在某些平常的谈判中,他的能干实质上就是将个人私利放在第一位。对于塔莱朗先生,我们不应有任何期望。
  塔莱朗先生恪守的习惯和准则成了造谣者的把柄和私生活的题材。他仿效一位维也纳部长,在大庭广众之下梳洗整理,这成了他的一个外交手腕。他吹嘘说,他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声称时间是我们的敌人,应该消磨掉:据此,他提及他很少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但最终,塔莱朗先生并未能在游手好闲中做出什么丰功伟绩来,所以,可能他运用时间的原则并非真理:只有创建了不朽的事业才能说是战胜了时间;至于那些没有前途的工作和毫无意义的消遣,那不是运用时间,而是挥霍时间。
  自从进入由斯塔尔夫人推荐,经谢尼埃2任命的内阁,正处于贫困之中的塔莱朗先生又获得了五六笔财富:葡萄牙欲与督政府签订和约,支付了百万法郎,但未成功;固亚眠和约而购买的比利时的息票,而塔莱朗先生在和约公布前就已知晓了;昙花一现的伊特鲁立亚3王国的建立;德国教会财产的世俗化;维也纳会议上的旧话新说。他还没有利用到王子不愿出让给奥地利的那些老档案资料:这一次是上了德梅特尼克先生的当,此人将它们制出附件之后,才将原件完璧归赵。
  2玛丽约瑟夫(marie-joseph)。
  3意大利古地区名。
  塔莱朗先生自己写不出一个句子,就叫能干的下属写:秘书涂涂改改地令他满意后,他便再亲手抄一遍。我曾听他念过他在回忆录开头部分有关青年时期的美好描述。因他的口味变化很快,前一天喜欢的东西第二天就会惹他厌烦;所以,如果他的回忆录仍保存完整的话——对此我深表怀疑,且如果存在意思相悖的版本的话,那么很可能对于同一件事,特别是对于同一个人的评价都会是自相矛盾的。我不相信在英国存有作者的手稿;有所谓的指示说要在四十年后才发表,依我看,这不过是在死后留了一手。
  贝内旺王子懒惰而不学无术,本性又无聊放荡,这些本该挫损他的骄气的秉性,他反而引以为荣,并得意洋洋,因为帝国倒塌了他还纹丝不动。发动革命的第一等级的人消失了;而得益于他们的第二等级的人却还在。这些属于工业的未来的人们参与了换代游行;他们的职责就是核准护照,批准判决;塔莱朗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下等人;他在那些他从未做过的事件上签字。
  有的人历经几届政府,当一代政权被推翻时仍坚持着,并声明说他们会永远坚持。他们吹嘘说只属于国家,他们只办事而不是为那个人而活着。因为对自己的自私自利仍自鸣得意,所以感到局促不安。因而竭力要用高尚的言语来掩盖。今天,这种处之泰然的公民,在地球上比比皆是。从前如果像在竞技场遗址的隐士一样在生活中体面的老去,需要把他们与十字架保存在一起;而塔莱朗先生却把十字架践踏在脚下。
  这些人奇怪的分成两类:一类是死了却被死神爱戴着的人,这些优秀的信徒们将会永生;另一类是活着却被生命忘却的人,他们不足挂齿,也不会获得永生。后者依附于他们的名字、势力、地位和财富而暂时存在;一旦死去,音讯全无,职位、权力也都随之而去:客厅的门和棺材一同关上,这就是他们的命运。这样的命运已降临在塔莱朗先生身上;他木乃伊似的躯体在走进坟墓之前就已在伦敦展露过一段时间了,1那时他身为统治着我们的死气沉沉的君主政体的代表。
  1路易菲力普曾任命他为驻伦敦大使。任期从一八三年九月到一八三四年十一月。一“木乃伊似的躯体”:他面无表情;认识他的人说他“目光呆滞”“面如死尸”
  塔莱朗先生背叛了每一届政府;并且,我再次强调,他不曾推翻或建立它们。就这两种能力来说,他毫无优越感可言。一个庸人,单依靠贵族生活中些许屡见不鲜的幸运事件,得势于一时,却并不能就免于一死。奴才们为了主子的利益不声不响,小心谨慎地干着卑鄙的勾当。罪恶滋生出的堕落潜入他们的肌体内。假设塔莱朗先生是个贫穷、卑微的平民,没有贵族的伤风败俗的言行和思想,那人们永远不会听说到他的名字。假设塔莱朗先生并非可鄙的大贵人,并非已婚的教士,也非堕落的主教,那他又算个什么东西呢?他的名声和成功正是得益于这三个方面的腐化堕落。
  这位高级神职人员在他八十二年的生涯中有一件特别拙劣可笑的事情:首先,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威,他去学院2褒扬了一个他瞧不起的可怜的德国人3。尽管对于此类表演早已屡见不鲜,但人们为了观看这位大人物仍蜂拥而至;而后,他将像迪奥克莱蒂昂一样在家中死去,并暴露于世人面前。人们张口呆望1着。王子临死前,身体己几乎全部腐烂,体侧有一个坏疽性的开口,虽然借助了头带支撑,脑袋还是耷拉在胸前,做着垂死的挣扎;他的侄女2在被蒙在鼓里的神父和小姑娘3面前做着早已准备好的表演:当他无力说话的时候,他才不再坚持,签字宣告退出宪法教会,也可能他根本没有签字;但他没有任何忏悔的表示,没有履行基督徒的最后义务,对他生命中的丑闻和恶行毫无悔过之意。从未见过有人傲慢到如此可悲,崇拜到如此愚昧,虔诚到如此被愚弄的程度:一向谨小慎微的罗马也没有在公众面前让他忏悔一下,原因则不必明说了吧。
  2一八三八年三月三日,八十四岁的他在政治和精神科学院宣读了对兰哈尔德伯爵的颂词。此人曾在一七九九年继他之后,担任了短期的对外关系部长。
  3兰哈尔德(reinhard),符腾堡人,终身从事法国外交工作。
  1由于专注和激动而大张着口。
  2多罗泰德库尔朗德(dorosheedecourlande),与塔莱朗的侄子爱德蒙结婚。一八一七年,爱德蒙成为迪诺公爵。
  3迪庞卢普(dupanloup)教士,他的忏悔神甫,三十六岁;波利娜,塔莱朗的侄孙女,迪诺公爵夫人之女,十八岁。
  很久以前,天庭就在传讯塔莱朗先生了,但他一直抗传,死神以上帝的名义寻找他,终于还是找到了。塔莱朗先生的一生就如同一度正直的拉斐耶特先生一样腐败,要对他做出精确的分析,必须面对我永远也无法消除的厌恶感。遍体伤口的人就如同娼妓的身体:溃疡已严重损坏了他们的躯体,以至于用解剖的办法也无济于事。处于旧世界中的法国革命是一场政治大破坏。恐怕革命的消极面还会带来一场更为致命的大破坏,一场道义上的大破坏。如果一味地去为恶劣的品行平反,去为我们列举可憎的榜样,去展示世纪的进步,自由的确立以及卑劣德行中的优良天性,那人类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有人不敢明目张胆地提倡邪恶,于是就钻了牛角尖:请留神别把这个野蛮人当成了魔鬼;他可是个天使!一切的丑恶都是美丽的,一切的羞耻都是光荣,一切的荒谬都是高尚的,一切的罪恶都将受到赞赏。我们又回到了信奉异教的粗俗世界:所有的堕落都有自己的祭坛供人膜拜。在这些无耻的颂歌背后,骗子、罪犯们扭曲了公共道德,带坏了青年,使好人泄气,他们违背了美德,恰似罗马土兵当着基督面前吐了一口痰!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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