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4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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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观点似乎温和些,只想要建立一个城邦,每个人都拥有房屋、壁炉并且丰衣足食吗?当您能够给居民们提供这一切的时候,质量和数量引起的问题将会破坏您的分配并使之不公平:这个人食量比那个人大;可那个人工作不如这个人卖力;勤劳节俭的人将成为富人,而挥霍者,懒惰者和多病的人会重新陷入贫困之中;因为您无法使每个人都有同等的体格和性情——您的努力仍然改变不了天生的差异。
  您可以不相信,繁琐的法律措施总是纠缠着我们:人们需要组建家庭;他们有婚姻权、监护权;继承人要收转财产,承担权利和义务等等。显然,婚姻本身就是荒谬、痛苦的:我们要将这一切都取消掉。如果儿子杀死了父亲,犯了杀父罪,那不是儿子的错——因为我们已证明他是品行端正的;那是活着时的父亲害死了儿子。不要再为我们建在足下的迷宫般的房子而伤透脑筋、自寻烦恼了吧;没有必要再为祖辈们这些过时的琐事而纠缠不清了。
  尽管如此,仍有一些激进的宗教主义分子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些学说的虚幻性;他们参与其中,为的只是让他们接受宗教的道义;他们以为在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似乎可以先采取美国式的完美中庸措施;他们闭上了眼睛,忘了美国人都是积极的产业主,而这一点是帮了他们一点忙的。
  另外,有更殷勤的,他们接纳了一种优雅文明,却只是将我们变成了近似无神论者的中国“立宪派”:数世纪以来,知识渊博、自由自在的老者身着黄色长袍坐在精美的装饰毯上;民众发明创造了一切,我们则只需饱食终日,悠悠闲闲地享受着这些既得成果;然后像傻瓜一样坐上从广州到长城的火车,与天朝的另一位产业主东拉西扯地聊着某块要排干的沼泽地,或是某条待挖的运河。对美国式的或中国式的,这种或那种假设,我丝毫提不起兴趣;我宁可在这样的幸福降临之前就死去。
  最后还有一个办法:可能是由于人类志气的彻底丧失,人们已改变了自己的所有:在国王们以权力换取了一笔年俸的同时,人民的独立热情也变成了对金钱的热爱。于是,在被乱糟糟的杂合政治体系迷惑了的有识之士和君主之间达成了妥协;他们各自轻松地炫耀着自己的缺陷,如同在旧式麻风病院里,或是在今天,病人用烂泥涂在身上以求减少痛苦。人们卑躬屈节、委曲求全,一同走进腐化堕落的烂泥里。
  然而,按照我们的社会现状,想要用物质享受来代替精神享受仍然是白花时间。有人设想,这会使生活中充斥着旧式的贵族;他们拥有宫殿、大群的奴隶,俨然是世界的主宰;他们将整个非洲纳入自己的私有财产。穷困潦倒的您将在哪个屋檐下进行您的消遣呢?鲜花香水、长笛演奏者、爱奥尼亚的高等妓女都将被您安排在哪间宽大豪华的浴室里呢?这些并不是埃利奥加帕尔想要的。您到哪儿去找这些物质享受所必需的钱?物质上的富翁,精神上的乞丐。
  下面来看看绝对平均主义存在的更严重的问题吧:它不但奴役了身体,也奴役了灵魂;更重要的是它否认了个人体质、智力的不一致。处于众人的监视之下,我们眼看着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美好愿望不能实现。例如说,不满足于现状是我们的本性;您却禁止我们通过才智去获得,甚至不准我们去向往那无穷无尽的财富,迫使我们过着蜗牛般的生活,把我们变成为机器。因此,别幻想了:没有拥有一切的可能性,也不存在长生不老的办法,到处充斥着虚无和死亡;没有个体所有制,就不存在解放;无论谁,只要没有所有权就不可能独立;不论是在当今财产独立的条件下,还是处于财产共有的状况中,他都会成为无产者或是工薪阶层。财产共有会使社会看起来更像一个修道院:庶务们站在门口,分发着面包。财产的继承制和神圣不可侵犯性是个人权益的保障;财产不是别的,财产就是“自由”“绝对平均”主义必须以对它的“完全服从”为前提,因为它是最具强制性的;个人被它改造成了役畜,并在它的管束下走在同一条永无尽头的小路上。
  在我这样陈述道理的时候,狱中的德拉默内先生1,我们伟大的诗人,也用他强有力的逻辑说理对这些制度进行了抨击。从他标题为关于人民的过去和将来的小册子中借用的一段文章,将为我的理由作最充分的阐释;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吧:
  1一八四一年,德拉默内(delamen奶s)在圣佩拉热度过了整整一年。
  “将实现绝对平均作为目标的人,为了建立和维持它,必须借用强制力量,而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这种形式或那种形式的专制或独裁。”
  “支持绝对平均的人首先必须设法克服天性的不平等,减少——可能的话甚至消除——这种不平等。为了创造形成这种组织和发展的第一条件,从人类诞生、小孩出世的第一天起,他们的工作就开始了。于是国家征服了一切,不但控制了人的肉体,同时也控制了人的精神。智力和道德都有赖于它,都服从它。从此以后,没有婚姻,没有家庭,没有父子之情;国家操纵着男人、女人和小孩,把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精神上、肉体上密不透风的奴役使他们透不过气来,却又无处可逃。”
  “在物质上,平均主义只会用简单的分配来稍微改善一下严峻的现状。如果仅仅涉及土地的分配,可能可以按人头分配;但是人口总是变化着的,那么就必须经常改变原有的分配。取消了个体所有制之后,国家将成为唯一合法的所有者。赞成这种所有制的恐怕只有修道士,因为他们对神许下了贫修、从顺的愿心;不赞成的是奴隶,因为这丝毫没有改善他们艰难的处境。富有人情味的联系,友好的交往,相互的忠诚和帮助,个人的天赋和才能,所有这些使生活温馨迷人、使个人有所作为的美好东西都化作了泡影。”
  “他们为解决人类未来的问题所设想的方案否定一切存在的必要条件,并且总是直接或间接地破坏人们的义务、权利和家庭关系;就算真能在社会实施,也不会使人们获得自由,取得真正的进步,而只会产生像远古时一样的奴役,丝毫无进步可言。”
  这样的逻辑推断简直无懈可击。
  我并非去探望囚犯,像达尔杜弗那样给他们施舍,而是去看那些比我高深的人,并借此来丰富我的学识。我不害怕他们持有不同观点: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是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信仰的;我同情他们,我的爱德足以抵抗诱惑。如果说我犯错过多,他们则是过少;他们懂的我也懂,我懂的他们却未必全懂。从前我曾到这个监狱看望过高贵而不幸的卡曾尔,今天我又在这儿看望德拉默内教士。这些仅存的高贵的人,七月革命既不懂得他们的价值,也不能忍受他们的光辉,只将他们弃置在这地狱般的牢笼里。在上面最后一个房间里,一个矮得伸手可及的屋顶下,弗朗索瓦1德拉默内和弗朗索瓦德夏多布里昂,我们两个衰朽的自由信仰者谈论着严肃的问题。他徒劳地反抗了一番,但他的观念还是被套进了宗教的模子;已有了基督教的形式,而实质却与教义相差甚远:他的言论引起了天国的骚动。
  1德拉默内的名字(弗朗索瓦)应受到祝贺。
  冷漠论的作者是异教说的忠实信徒,他操着与我相同的语言,却宣扬着不再与我相同的观点。如果接受颇受欢迎的福音主义教义后,他仍从事神职,那么他还能保持被这些转变破坏的声望。本堂神甫们,教士中的新成员们(并且是其中最杰出的成员)向他走来;如果他赞成教会自主,尊敬圣人彼得的后继者,又反对联合的话,主教们也会投身到他的事业中来的。
  法国的青年围着传教士,从他那儿他们听到了自己喜爱的思想和憧憬的进步;欧洲热心的不信国教者也丝毫没有反对它的意思;波兰、爱尔兰和西班牙这些信奉天主教的伟大民族还会感激上述传播它的人。连罗马最终也发现,新的福音主义者使得教会统治东山再起,并给压迫下的大祭司提供了抵制绝对王权影响的办法。多么强大的生命力量!一个集智慧、宗教和自由于一身的教士!
  这些却是上帝不愿看到的;才智过人者立即失去了光辉;引路人退避三舍,将民众留在了黑夜里。我的同胞中止了他的公众事业,但依然保持着个人的优越感和天赋上的优势。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他应该活得比我长;我要唤他到床边,在那些再也不会有人经过的门口,我们还会各抒己见,争论不休。我希望他的才智能像过去他的手抚摸过我的头顶一样给我宽恕。我们出生时也曾得到过同样的抚慰;愿他会容许我以赤诚的信仰和真挚的崇敬去期盼:在同一个永恒的海滩上与我言归于好的朋友重逢。
  基督教思想是世界的未来
  通过调查研究,我最终断定,旧的社会已经破产;一个既要坚持自己的论点,又赞成纯粹共和制或君主改良制的非基督徒是无法理解未来社会的。因为无论你怎样的假设,您所期盼的改良都只能在“福音书”1中找到。
  1见“福音书”:“假如我没来过,也没对他们说过什么,那他们就不会有过错;可现在他们连犯错的借口也没有了。”
  当今的各种宗派信徒联合实质上都是耶稣教义的可笑翻版,它始终以信徒教义为核心:这种教义已深人人心,我们对它像对待自己的东西一样运用自如;我们很自然地揣测着它,尽管它不属于我们;它来自我们古老的信仰,继承于我们前两代或三代的直系尊亲属。这种致力于完善耶稣教义的独立思想者从未考虑过耶稣是否已将人民的权利置于其中。我们所追求的一切仁慈博爱,我们所梦想的服务于人类利益的制度,都不过是蜕变了的基督观念,它换了名字,甚至经常被歪曲:但它终究是基督的血肉!
  您认为基督思想就是发展了的人道主义思想?我赞同;但是当您翻开形形色色的宇宙起源说,您会得知传统基督教是先于启示基督教的。正如基督谈到自己时所说的那样,假如他“没来过,也没说过什么”观念就不会被阐释,真理就仍会处于混沌状态,这在古书中曾有模糊的体现。因此,这就要看您怎么理解了:如果把他看成启示者或基督,您就领会了它的真义;如果您把他看成一个救世主、安慰者,您就该远离他:因为是他在您心中播下了文明和哲学的种子。
  您已经看到了,我只能在基督教或至少符合天主教义的基督教旁支当中找到未来的出路;基督教产生于真理的萌发,就像天地万物是上帝的创造一样。我不敢断言一个彻底的革新已经发生,因为我得承认整个人类终将走向毁灭,信仰也会在某些国家枯竭;但是只要还剩一颗种子,只要这颗种子还能落在一小块土壤上,哪怕这小块土壤是在花瓶的碎片之中,它也会茁壮成长;于是,又一种天主教思想的降生将会使社会重焕生机。
  基督教是上帝和创世主最合理、最具哲理性的评判标准;它囊括了宇宙三大法则,即神的法则、道德法则和政治法则:神的法则,即上帝的三位一体;道德法则,即“慈善”;政治法则,即“自由,平等,博爱”
  前两种法则已发展成熟;第三种,也就是政治法则却没有得到完善,因为它无法在人类没有树立明智的信仰和普遍具备一定道德的情况下盛行。那么,基督教首先就得清除人类因狂热崇拜和所处的奴役状态而导致的谬论与恶习。
  有教养的人无法理解为什么我这样一个天主教徒却执意要坐在他们称之为废墟的阴影里;在他们看来,我这是顽固不化,是成见太深。好吧,那您就行行好,告诉我,在一个属于个人和理智的世界里,我到哪儿去找您所建议的家庭和天主?只要您能说出来,我就跟您走;否则的话,就甭指责我怎么还躺在基督的坟墓里,因为这是您抛弃我时留下的唯一歇脚处了。
  不,我不是顽固不化,是真诚;以下就是我所经历的:我的计划、我的研究、我的经验都化成了泡影,我只知道世界所追求的本身就是个十足的错误。我的宗教信仰不断增强,战胜了我其他的一切信仰;人世间再也没有比我更虔诚的基督徒,也没有比我更不愿轻信的人了。现在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救世主的宗教刚刚进入它的第三个阶段——政治阶段了,即“自由、平等、博爱”福音书和无罪宣判都还没有公布于众;我们仍生活在基督宣告的不幸里:“很不幸,您让人类承受他们不能承受的重压,而您根本不想用手指尖碰他们一下。”1
  1福音书中圣吕克所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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