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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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削葱玉指轻拔开珠帘,浑圆的珍珠碰撞出细微的声响,带起帘顶一排银铃清脆的叮当声,如微风拂过。
  纯白的鲛绡帐微微动了动,她取饼榻边的紫貂裘,待立静候。
  他并非会让人久候之人。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司马弈总是尽力将事情做好,尽量不为旁人增加负担。
  是因为这样,所以司马山城中四老九尊才会更对他爱若拱璧,无比呵护吧。
  威震天下的司马山城,家族之中的团结友爱亦是天下闻名。然而他们对司马弈爱护,仍是令天下人为之惊叹。
  他们将世间最好的珍宝都捧到他面前,只求博他一粲。例如这世人以为只在传说中的鲛绡帐,例如案上那本兰亭序的真迹,例如墙上挂着的吴曹不兴的玄女授黄帝兵符图,例如她。
  她以奴身,与司马家另七位孙小姐同列入司马山城名满天下的“八姝”之中,对于自己的出色,她自是知道的。
  每日晨妆,菱花镜中的容颜是欺霜傲雪的明艳,风姿清妍,眉目如画,曾令许多初次见到她的司马府的客人赞为“瑶池仙品,仙骨灵韵”而她的武功,更是“八姝”之冠,即使长她十岁的大小姐司马锦筝也非她百招之敌。其内力深厚精纯,直逼“九尊”令人难以相信,她才十五岁。
  当然这其中,亦不得不归功于司马家对她的悉心栽培。自她入司马山城那一日起,天上地下,所有常人梦寐以求的灵丹仙草,如填山倒海般堆到她面前,最上乘的内功心法,最难求的高士名师,最谨慎严苛的教导训练,造就了她封舞。
  她应该要感激的,毕竟当年若非五爷买下她,也许她早成了路边的冻死骨,孤魂野鬼。可是当一个人的存在完全只是为了另一个人时,她的生命,还算是完整的吗?
  甚至有时,她会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自爹娘将她卖给司马家那一日起,她失去的,不只自由,还有自我。
  经史子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刺绣裁剪,内功武艺,全都是为了他而学的。
  陪伴他,照顾他,保护他。
  她整整十一年的生命,都只围绕着一个人。
  这样的她,与他们弄来为他挡风保暖的鲛绡帐,供他欣赏观摩的兰亭序,让他逗笑取乐的绿头鹦有什么不同?
  一只修长优稚的掌缓缓拢起鲛绡帐,那手的颜色,比鲛绢还要白皙晶莹三分,完美得似是天工巧手以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琢而成。
  司马弈。
  万金难求的鲛绡帐后的少年,略显病弱、苍白。却也正是因此,更像一尊价值连城的白玉娃娃,五官轮廓,皆是无可拂剔的绝美俊雅,绝色如封舞,亦为之相形见绌。而他眉宇间秀气迫人,见者忘俗,为之心折。
  这样绝世出尘的人物,偏生下来便带了不治之症。红颜薄命,岂独女子?
  封舞为他披上轻暖貂裘,折了两折袖子,退开,让身后的小婢上前服侍他漱洗。
  比起无数贫家儿,司马弈的身份,确是令人无比艳羡的。然而伴他十年,他比笼中鸟更不自由的生活却只令她为之侧然。
  养尊处优又如何?二十年,他从未踏出司马山城一步,连这所院子他也难得出去一两次。他的病体,再加上众多长辈的关系,让他想多走一步路都要三思而行:这样禁锢的生命,哪有乐趣可言?他若非生在司马家,早在襁褓之中便已夭折。
  见他洗完脸,封舞执起案台上的骨梳,为他梳头。
  铜镜中,司马弈望着身后沉默的少女,微笑温言:“小舞今天的心情不好么?”
  封舞敛下美目,捧过紫晶冠,纯熟地为他戴上,怔怔看着镜中令人目眩的笑颜。
  饼着这样的日子,朝不保夕,命悬一线,然而司马弈却不曾变得孤僻阴沉。相反的,这病弱的少年却有着令人为之惊艳的灿烂笑容,像是没有任何忧愁烦恼,生命中从未有过阴霾般的透明璀璨,让看见的人,也放下了心头的忧虑,泯然开怀。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笑,让她怨不了他吧,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笑脸,与另外一个人,竟是如此神似
  与世无争,祥和坦荡,似清晨第一缕阳光,照暖人心。
  她为他插上银簪,玉手扶住紫晶冠,微微端正,确定妥当了,这才放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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