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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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鱼尾,一直没有痊癒。
  没有任何外伤的灿金尾鳍,仅能轻缓拂动,稍稍泅挪短暂片刻,游不远,游不快,有时她甚至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变回了人类双脚,动手摸去,仍只是碰触到漂亮的金鳞尾鳍。
  负屭乐于暂代为足,带她重游鮻族人荒废良久的故园。
  她缅怀的家乡一草一石,与她记忆中早已相去甚远,有太多东西里没在横生蔓延的苔草之中,难见原貌。她凭藉脑海内的相思,逐一觅寻哪处是族长爷爷最常坐的宝座大岩,哪处是她与姊妹们共居的螺屋,哪处又是族人们欢喜祭祀的聚集之所
  “我以前住在那里,本来应该有间螺屋,从螺屋洞窗望出去,可以远远看见星岩,一闪一闪的,我当它是一大片银河,很是美丽。由陆路仰头望天,总感觉天好遥远,没有星岩来得好看”
  “那边还看得出来,是鲸形石,我们在那儿下方团团围坐,一起唱歌、泅舞”
  “守护兽黑蛟的骨骸,已经掩埋在海沙底下了吧”
  她说着,他听着,走遍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她没有悲伤哭泣,只看得见淡淡的怀念愁思,他缓漫步行,随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望去,试图认识她自小生长的环境及故事。
  “海牢由这方向过去是我和他头一次见面的地方,他被关在里头,但我觉得那不是关,海牢不可能囚得住他,他是束手就缚,我总有这种感觉他与氐人很不相像,身上没有鱼鳞,也不是蟹人或鳗精”
  这并不是负屭想探知的部分,他对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情史不感兴趣,很嫉妒地完全不想多听
  “你不知道他是什么玩意儿?”负屭随口问。说不定是海蜇或是八爪鱆吧,哼。
  “我问过,他只教我猜,我猜过好多好多种,他都摇头。”
  “没有告诉你答案?”存心隐瞒吧,小人。
  “我听见鲛鲨那时候喊过说他是龙子”
  “连我的名字都敢冒用,再盗窃身分也不算什么。”负屭不屑冷嗤。
  “他一直对我很好,一直”她眼眶有些湿润。
  正因为一直如此,正因为不曾有过例外,才更教她难以释怀,不懂为何“负屭”会弃她而去。明明他是那般怜爱她,见不得她落泪,又怎会忍心任她在人界陆路傻等
  “是他把你带上陆路的吗?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没陪着你一起上去?”
  “他跟我说,我们整族人遇见鲛鲨偷袭,他只来得及救出我,他不放心我留在海里,我第一次看见他流露出惊慌恐惧,我不曾见过他那样,他在我心目中,是个无所不能的强者,我无法想像,有谁能令他惧怕惶恐?鲛鲨吗?它们之于他,明明弱得不堪一击,他为何非要我踏上陆路不可”
  可惜这个答案,她再也求不到正解,随“负屭”的消失而一同湮没。
  “沉默的他,平时话便不多,对于你刚才问的那些,他更不可能告诉我”
  负屭不情不愿地走近海牢,横陈倾倒的牢栅,囚不住任何东西,一些鱼儿小蟹,躲在里头,占地为王。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死了,才回不到你身边?”残忍的假设,不无可能。
  “我宁可相信,他无情无义地活着,活得很好。”
  逃避现实吗?也罢。负屭不多说了。
  “让我下来。”她轻声央求,负屭扶她站好,蒲扇般的尾鳍支撑着她挺立,她慢慢游去,抚摸着一石一柱,当她前行数寸,回过头来,眸儿因那道直射而下的幽光微微眯起,同样暴露在光芒之中的负屭,与记忆里残存的美景交叠融合,曾教她惊为天人的“负屭”此刻挺立于眼前的龙子负屭,竟是如此神似。
  “他真是将你模仿得唯妙唯肖好些时候连我都会错认。”
  “被我知道是谁冒我之名及模样,我绝不轻饶他。”负屭冷傲面容上,确实布满杀意。
  “你真倒楣,无事沾惹一身腥。”想想还颇同情他。
  “不全是倒楣事,我若不叫负屭,若没有这张脸,你也不会对我多看一眼。”他还是拜冒牌货之赐,才与她牵丝攀藤上关系,真教人不舒服。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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