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4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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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良耐不住了,伸手想抓她的袖子。白苇柔忽然扑向前,痹篇男人的手,紧紧地抱住了那团沾满血迹的白布,很小心地揽在怀里,身子距离何良约莫有一步之遥,她才敢去轻抚那血迹斑斑的白布团。那是她的孩子呢,她颤抖地想,那是她的孩子呢。
  蓦然,白苇柔张开沙哑的喉咙,低低柔柔的,带着哽咽的泪音,软软吟唱了起来。
  “儿生月不明,儿死月始光,儿月两相夺,儿命果不真”
  唱着唱着,她那麻痹的心智也渐渐地被痛楚敲醒了;除了肉体上,她的心也碎了。眼泪一颗颗汇成小河淌下。她一直是个很认命的女孩儿,但落的泪却从没为过自己。
  亲爹为偿赌债卖她时,她的泪,哭的是父亲的执迷不悟。
  她的贞洁被人高价抛售后,她的泪,哭的是身体懵懂无知的痛。
  她开口唱着,仍是那首“杏殇”:语至最后,白苇柔几乎哀伤得出不了声,只能眼泪不停地淌。
  “不准唱了!”何良被吵得发怒,一把扯住她脑后随意扎束的长辫子,力量大得迫使白苇柔的目光整个射向他。
  “你他妈的再唱,老子揍死你!”何良低吼,捏紧的拳头在她脸上胁迫地挥舞着。
  又一颗眼泪滑下鼻梁,但那对瞳仁对何良望去时,却像具没了魂魄的尸身般僵冷,她完全蔑视何良空泛的威胁。
  何良的拳头没有机会落下。在他企图伤害白苇柔之前,乔释谦扳过他的肩,然后一脚踹开了他。
  被抽紧的辫子突然松开,白苇柔稳不住自己,像个破碎的娃娃,用力砸上了墙壁。
  另外两个男人抡着拳头冲过来,吴大夫见战火已起,吓得夺门而逃。护主心切的乔贵早抓着棍子二话不说打得他们抱头鼠窜,因怒气正在上头,他们主仆打起架的那股气势根本就不输旁人,何良这回吃的亏可大了。
  站在她面前,乔释谦只觉得心情没来由的沉重。火光把白苇柔脸上的哀凄和未干的泪水映得特别明亮,那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伤,全赤裸裸地摊在他面前。
  他眼眶发热,心里升起一股自己也说不出的疼。他虽已为人夫,却尚未为人父;这种丧子之痛,他帮不上任何忙。
  但上天明鉴,他真想为她做点甚么,只要能帮她远离忧伤。
  “你还好吗?”乔释谦蹲下来,氤氲的眼神回复,不解自己怎么也跟着脆弱了起来。
  白苇柔抬起目光,任他为自己拭去腮上的泪痕;好半晌,她仍毫无表情地瞪视着他。
  这个男人有一张古铜色的脸,粗犷简单的轮廓,两道似乎因为长年绷紧而看来严厉不已的眉毛;很像他的行事,肃穆而俐落。从她清醒到方才,他虽不多言,却稳稳掌控了一切。
  “你好样的到底是谁?怡香院的事轮不到一个外人出头!”何良狼狈地起身,一张嘴仍不收敛地大声叫嚣。
  乔释谦霍然转头,接着几枚现大洋狠狠打得何良胸口气血翻涌。当他再度摔在地上,乔释谦冷漠地盯着他,严酷的黑色眸子令何良心里起了一阵恐慌。
  “这是赎金。白姑娘的人我赎下了,现在在我没发怒前,你最好快滚!”
  衡量了形势,何良决定识时务为俊杰。眼前并非好勇斗狠的时刻,他急急收好散落在地上的现大洋,抚着被撞疼的胸口,嘀咕了几句粗话,带着人匆匆地跑了。
  白苇柔移动身子,怔怔望着何良落荒而逃的背影,不解地盯着这位素末谋面的男人;那空洞干枯的眼神迸出一丁点儿光芒,正是乔释谦所希望瞧见的。
  他到底是谁?好像只要情势一对她不利,这男人总是能替她化解一切。
  “你还好吗?”他的眸子熠亮地望着她。
  直到乔释谦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次,白苇柔才眨眨眼回过神。她小心地挪动身子,直到靠墙后才悄然喘息,这才感觉全身痛得难以忍受,尤其身下和被揪住的肩膀;而方才撞到的头,更像是有把火在烧。
  还有她的心,那就算是华陀再世,也医不好的伤
  抬起手,她迟钝地摸摸后脑勺。就在那儿,白苇柔按到一摊黏糊温热的液体。
  她古怪地瞪着乔释谦,迷惑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迟疑、胆怯,像个犯错却不知如何收拾残局的孩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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