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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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偏过脸,像是对于春亦寻对那人的恋慕很感到忿忿,又像是心里闷疼,那滋味复杂,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有些别扭。
  垂着头的春亦寻没有出声,水面波纹一重一重,顺着她呼吸起伏而晃动,那不断掉落的泪珠子却略微减缓了。
  叶起城没有余力去注意这样的细节,他额边浮起汗珠,像是说出这样三言两语的话,竟比他与人真刀实枪的动武还要费事。
  “那人没有眼色,识不出你的好,你就、就不必再把心放在他身上,你对自己好点,让自己变得更好,不是也也、也能让那人悔不当初吗?”他说得结结巴巴,几次都要咬到舌头“日后他再来找你,你就把他远远隔开,我会帮你的!”
  他说得浑身大汗,臀上的伤处痛得热辣,他却像是毫无所觉。
  春亦寻不知何时微微抬起头来,唇色苍白,脸庞却有红晕,那是热气蒸腾所致脸上湿润,眼角红红的,几条泪痕还很明显的滑过她脸颊。
  她没有在哭了。
  叶起城呆呆的望着,看着,然后毫无自觉的出了口大气。
  像是终于放下心来。
  春亦寻的目光有些恍惚,却始终盯着他脸面,她几乎没有看过叶起城的脸,更别提一贯在眉眼上木无表情的叶起城,竟然在脱下面罩之后,会有这么多的表情变化。
  并不是夸张显着的,却远比平常的淡漠,来得更加生动丰富。
  比起罗永晋温文的书生脸面,有着杀伐气势,心里冷硬的叶起城更加的威武强悍,若要比喻,罗永晋也许就是食草的绵羊一类,而叶起城便是撕裂疯狼的狮。
  她曾经很不喜欢叶起城的狩猎气息。
  她现在明白了,因为那种明显的雄性气质,令她感到危险与害怕。
  春亦寻喜欢的并不是书生,而是因为书生的温文柔和,让她不会感到畏惧与紧张。
  “小时候我还不知道三千阁,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会进到此地”她说“我还记得,幼时家里,隔着一架篱笆就能瞧见隔壁院里的风景,哥哥都会抱着我爬树,偷瞧隔壁院里的人。”
  她笑了一下,无意识的“哥哥知道隔壁住的是一个书生和他的发妻,哥哥偷瞧人家是想要听他读书念诗,我只是因为跟着哥哥才听得那么几句那书生长什么模样,我不记得了,但总记得他的声音,软软的,很温柔,他总和他的妻子在院里走走,两人牵着手,那书生教他的妻子念诗背书,那模样一直记在我心里”
  她恍惚了一会儿,又轻声说:“我总是听着那书生和他妻子说话,一直到我在哥哥背上睡着。”
  叶起城的手动了动,又忽然握成拳。
  “后来,爹的生意失败,欠下大笔债务,自尽死了娘来不及跟着去,就被那债主捉着,不知带到哪里去了,哥哥想带我逃跑,但两个小孩儿,哪里跑得过人我和哥哥被拆散,我哭得脱力,迷迷糊糊的,又不知道被转手卖了几次,最后就落到这里来了。”
  她忽然往叶起城的脸面看了一眼,又别了开去“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幼时的事了,方才想了好久,才记起来这么一点。九九老是说不明白我怎么就是认了死理的喜欢罗公子”她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我就是因为总记得那隔壁院里,住着的书生夫妻吧。”
  叶起城的神色复杂。
  她说得破碎又隐晦,但他却一字一句都听得再明白不过,也许这辈子相识至今,此刻是他最能理解她话底意思的时候。
  那温文的书生气息,令她感到安心。
  而当年抓捕她兄妹的,大抵就是些力大凶横之徒,她由此受到伤害,从此深深记得那份恐惧。
  “我所逃避的,如今竟然救了我。而我所衷心信赖的却原来只是张假皮,一掀开,便面目全非”她喃喃,说得极轻、极浅。
  他听得很吃力,那话里大多只是模糊的气音,而她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需要他的答腔。
  原本稍停了些的泪水又从她脸颊上滚下,那被水气润泽得明亮得吓人的美眸,水光晃荡不休。
  春亦寻面无表情,好像她其实并没有在掉眼泪,好像那些流不停的泪水与她毫无关系,那种表情上的空洞,让人心惊。
  她抬着头,心里冷冷凉凉,她望着叶起城僵硬的身体,忽然偏了脸。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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