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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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起那些鞭刑、杖刑和烙刑,一心要他划押,承认自己在绍兴曾和海贼、倭寇私通。
  莫须有的罪名,他是死也不愿屈服的!
  心死的此刻,问他有没有后悔没听王世贞的劝,急急地回到保田来呢?怀川也说不上来,事实上,两个月前在哨站外,父亲的好友贾石又阻挡了他一次,建议他先躲祸再说。
  当他听到父亲已被秋决的消息,对着霜天黄土就嚎哭起来,恨自己来迟一步,只能捶胸顿足地问:“为什么?近日朝廷又无战争失利,有罪也不至于死呀?!”
  “你爹是为王总督不平,偷偷参奏魏顺。”贾石无奈的说:“奏章上说魏顺畏敌,俺答一来就先跑,然后再杀老百姓的人头以表战功。本来想经由徐阶大人面呈圣土,却没想到竟落入严世藩的手里,才会促成杀机。”
  “我爹向来以敢谏闻名,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会说杀就杀呢?”怀川始终无法接受这事实。
  “他们当然不敢拿进谏的事情做文章。”贾石叹口气说:“他们是硬栽你父亲与白莲教有关,煽动地方作乱,在大明律令中,这可以就地正法的!”
  如此不明不白的死法,令怀川血液沸腾,除了声讨正义外,他没有别的念头。
  虽然他不能像王世贞那般在大内宫门前跪个几天几夜,好哭冤递状,但至少他有流空剑,可斩魏顺的狗头!
  但母亲反对,只想收了父亲的尸,带他们兄妹三人回江南,再也不管政治恩怨,以保夏家命脉。
  可惜,他们的反应仍然太慢,魏顺对夏家兄弟的脾气早略有所闻,怕他们复仇,便一不做二不休地来个斩草除根,以措手不及的方式将他们逮捕入狱。
  夏怀山的罪名依然是用白莲教,而一直在南方的夏怀川就改成地理关系的倭寇,反正全是捏造的,就算再不合理,也没有人敢吭声。
  他受尽酷刑的折磨,想必弟弟也很凄惨,只求他们能咬紧牙关的挺下来,只是,一夕间尽失丈夫、儿子的母亲,不知要如何承受苍天呀!夏家问心无愧,从不负人,总不能绝他们所有的生路吧?!
  他缓缓地移动身子,想靠近火光,看看四肢能再撑多久。至少冬天到了,嗜血的老鼠虫虱都到地底去避寒,不再吸啃他的伤口,让他夜里有一段难得的安宁。
  入狱的一个月来,最苦时,他就在脑里想着杨继盛、沈链、王总督及父亲,那些为正义而牺牲的烈士们。
  尤其是王世贞说到杨继盛临死前的惨状,说他以手挖掉腐肉,以裂碗割断烂筋,还面带微笑。如此一想,怀川就几乎感觉不到那死去活来的痛,希望弟弟也能用这当作精神支柱,不做任何懦弱的妥协。
  云遮掩住月,狼嗥忽远又忽近,怀川心中不让自己崩溃的另一个方法,就是拟定未来的复仇计画,如何取魏顺、严嵩和严世蕃的脑袋,一次又一次。
  他的手在秣草丛里摸索着,找到他偷藏的梅花荷包,这是他每天能由酷刑中回来的第三个理由。
  两年了,有意无意地,怀川一直贴身带着它。
  最初,是怕随便丢放会被人发现,百口莫辩;而后,将这小小的东西系藏在腰间,并没有妨碍,也就携着,不忘流空剑,就不忘它。
  孟采眉他原本要娶的女孩,如今比梦更遥远
  荷包上已有皱痕,梅花和字都略微褪色。他强忍箸痛,鼻子凑近,想像中仍有香味,是梅花的香,抑是她刺绣时纤纤玉指轻滑过绸布的香?
  她说他逞匹夫之勇,他真是因为逞匹夫之勇,才落得如此的下场吗?
  他将荷包贴于胸前,平时他极忽略它,但在这存亡关头,竟是他仅有的安慰,与世界唯一的美丽联系。
  而他有预感,死是不用说,若活着,他也无法一睹荷包女主人的真面目,因为夏孟两家的婚约,在这场剧变后,也要被迫烟消云散了。
  死亡,他并不怕,尤其是为夏家的名誉而死!在家人为他伤心之际,孟采眉是否也会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呢?
  唉!此时此地,一切都只是妄想罢了!
  怀川闭上眼睛,没多久,却又警觉到四周起了变化。他倏地睁开眼,静静的看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由小而大,还不只一个。
  “狄岸!”这是怀川在嵩山时的名字,他一听,泪差点落下。挣扎爬着,他果真看见师父印心和尚。
  印心做俗装打扮,头戴胡帽以掩其光头。他说:“我来救你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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