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菊怨(4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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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他语气中戏谑的味道太重,南后在旁忍不住提醒一声“习文。”
  他端正了神情,道:“父王若要问我的意见,我只能说,老虎寝榻岂容他人酣睡?东野兰和东野雪野心勃勃,联盟不过是个幌子,我们若真的轻信他们所许的承诺,早晚连皮带骨都会被东野吞下。”
  南仁很是为难“我自然想过这些事,但是尊贤也说,只怕我们现在不答应联盟,即刻就会引来东野大军,我们两国贸易往来频繁,一年两三万牛羊的生意一旦中断,损失也是不小。”
  “但我们若一直受制于人,又如何自求壮大?”南习文立场坚定,毫不退让。
  听着父子喋喋不休的争论,南后注意到始终站立在旁,却面无表情的沐菊吟,便开口说道:“菊吟,你先坐下吧。”
  沐菊吟不知道是走神儿还是听他们的话听得太专注,一时竟没有回应,仍呆呆地站着,直到一旁机灵的宫女搬过椅子,她才如梦初醒的谢坐。
  南后为了让父子俩的争执暂时平息,便故意转换话题“对了,有件事我想和你们商量。昨天宋御史的千金进宫来看我,我看那女孩儿长得挺端庄秀丽,想留她在我的身旁。习文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我看不如”
  “母后!”南习文很不满的蹙眉打断“我现在还不想成家。”
  “为何不想成家?”南后觉得纳闷“你都二十多岁了,你父王在你这个年纪时都已经有了你大哥了。”
  他冷冷的说:“我现在忙于国事,哪里能顾及儿女私情?难道”他忽然看向沐菊吟,脱口道:“难道要我像三弟一样,娶个摆设一样的妻子闲放家中,任她自生自灭吗?”
  没想到话题竟然扯到自己身上,而且竟是如此尖酸,沐菊吟怔愣之下马上起身,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尴尬场面,于是低声说:“我先告退了。”
  她匆匆走出盛阳殿,身后的南习文追了上来,挡在她眼前“菊吟,真抱歉,我没想要说话伤你,只是、只是看你这个样子,我很心疼。”
  她双目流波的对视上南习文幽亮的黑眸--在那里她隐约看到某种陌生的东西。她温和的微笑“你的话我不懂。我现在过得很好,大概是你有所误解。”
  南习文眉峰凝得更紧,还想说话,却被她素手一挡“你的确也该成家了。”她诚恳的说:“太子一直没有立妃,我和尚武这三年也我想父王母后都很希望能看到孙儿承欢膝下吧。”
  “你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吗?”他专注的看着她“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快乐吗?三年里你不知道你的丈夫身在何方,就算他现在和你错身而过你都未必能认出他。秋菊一年尚能盛放一次,可是你盛开的日子又在何时?”
  “习文,你”她张口结舌,无法应答。“你的话有些踰距了。”她一低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多保重。”她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离开他的身边。
  为什么一个外人都能看透她的悲伤?难道她已在不经意间暴露出那深藏于心底的幽怨了吗?
  是的,她也有怨恨、也有悲伤,她如同任何一个世间的女子,苦苦的、寂寞的企盼着,日复一日的等待丈夫的归来。
  没有归期的等待,菊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她究竟还要再等多久呢?
  灯节当晚,沐菊吟一直在作激烈的心理拉锯战,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溜出宫去。最后她还是决定叛逆一回,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做过最违背常规的一件事。
  四声击掌的暗号刚过,她已经从西宫门的门缝处闪身而出。她一身月牙白的长裙看上去过于华丽。
  苏乘风打量着她“没有别的衣服吗?你这一身只怕太显眼了。”
  “没办法,前殿一直有宴会,刚刚我推说身子不舒服才逃出来,根本来不及更衣。”沐菊吟用一件黑色的长披风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密密实实,问:“这样如何?我只能出来两个时辰,若太晚回来,会被宫门守夜的侍卫知道,传到国主耳里就不好了。”
  “罢了,带你去玩还得这么麻烦。”苏乘风拉起她的手“既然时间紧迫,那咱们快走吧。天色不早,彩灯都已经挂起来了。”
  沐菊吟不是没有见过万灯齐明,亮如白昼的样子,但她从没想到灯可以制成这么多种样子,一夜之间黎都的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彩灯,有月牙形的,鲤鱼形的,八角宫灯形的,还有荷花形的,灯上有诗词歌赋,也有农家彩画,还有数不尽的灯谜。
  被淹没在灯海中的她,头一次体会到寻常百姓的快乐,难怪她曾听人说:“给得白面三两斤,不羡皇帝不羡仙。”百姓的幸福竟是如此简单又如此动人。
  这一刻她突然厌恶起自己的出身,恨自己没能成为一名寻常百姓家的孩子。
  “如何?我没有说错吧?”苏乘风见她一直笑着游走于灯海之中,便知道强拉她出宫是对的。
  一年前两人偶然结识,虽然她们彼此出身不同、经历不同,身分地位谬之千里,却硬是成了莫逆之交。对沐菊吟,苏乘风的心中总是留有一份怜惜,怜她年纪轻轻就嫁入宫门,怜她新婚隔天就与丈夫分别,这三年的日子过着相思蚀心、苦不能诉的生活。
  即使她从没有谈过她心里的感受,可苏乘风也看得出她并不快乐,于是发自心底的想为朋友尽一份心力,奈何却心余力绌,也只有今夜,她才觉得自己像个真正贴心的朋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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