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颜强《英国足球地理》之十一(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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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斯顿前脚刚走,另一个流浪者球员又被卷入到宗教猜疑之中:前锋马克·海特利。海特利是在英格兰成名已久的大前锋,先后效力过AC米兰和旺热执教的摩纳哥,因为在摩纳哥受了重伤而休整了两个赛季才加盟流浪者的。当时格拉斯哥坊间许多传言都说他实际上是个天主教徒。于是在流浪者比赛时,许多球迷会欢呼:“前进,女王的十大勇士!”——他们不用“十一大勇士!”,因为他们还在排斥或者猜疑海特利的宗教背景。同时从这句口号里,还能看出两个宗教派别的政治立场的区别:新教徒的历史背景大多是苏格兰人本地人,他们认同自己的“不列颠人”(British)身份,效忠女王、效忠大英帝国;天主教徒多半是从爱尔兰和南欧地区移民而来的人,他们只忠于罗马教宗,对于国家和女王概念模糊,甚至会在和新教徒敌对关系加剧的情况下,出现反女王、反英国的情绪。
  此前流浪者著名球星特拉沃·弗朗西斯被猜疑过,因为有传言说弗朗西斯把孩子送进了一所天主教学校,马克·法尔考也得不到球迷信任,他自称是一个新教徒,可他有一种怪异的在胸前划十字的天主教徒式的习惯。英格兰国家队在1990年世界杯上的著名后卫——“屠夫”特里·布彻效力流浪者时也被人猜疑,最后布彻召开了一个著名的新闻发布会,当众澄清事实,表明自己不是一个天主教徒。
  海特利的际遇,比较约翰斯顿还是好一点,至少没人能肯定他是个天主教徒,不过只要海特利在比赛中把握不住得分机会,就会有人说:“哼,他毕竟是一个芬尼亚人!”(Fenian,芬尼亚组织是十九世纪中叶著名的爱尔兰反英统治组织,爱尔兰是一个传统的罗马天主教国家)。假设海特利连续3到4场比赛进不了球,会有很多流浪者球迷认为“这是天主教徒的本性在作怪”。所有这些关于海特利的天主教背景猜测,只是因为有人“认为”海特利的妻子是一个天主教徒。
  当我问起尼克·皮尔,海特利究竟是不是个天主教徒?尊贵的流浪者董事推了推眼镜,认真地回答道:“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海特利本人从来不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天主教徒。”
  难道从长相上都能分辨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之间的区别?
  “天主教徒,长着一头纯黑头发的比例更高,没有一点棕褐色的头发……”
  如果到意大利去,纯黑头发的人比比皆是,他们当然是传统的罗马天主教徒,可是在爱尔兰棕褐色头发的人群并不少。尼克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实际上,只要有一丁点传言,将一个流浪者球员和天主教扯上半点关系,流浪者人都会极端忌讳。因为这种传言招罪的球员还有不少,其中包括著名的阿历克斯·弗格森,曼联的现役主教练。弗格森早年在格拉斯哥流浪者打过3个赛季,任职中锋。第一个赛季他是队中头号射手,可第一个赛季结束后,就有球迷发现他的妻子是天主教徒,弗格森在流浪者阵中地位一落千丈,到第三个赛季时,连预备队比赛都打不上,最终只能灰溜溜走人。至今弗格森对流浪者的宗教歧视仍耿耿于怀。
  千年来天主教的宗教变异和教派分裂,让这种宗教内部形成了巨大的对立阵营,在足球上我们能看到一些具体的案例,在利物浦和埃弗顿的德比关系里就能看到一点,不过只有在流浪者和凯尔特人的宗教关系中得窥全貌。
  “我刚买到流浪者的季票,第二天他们就签下了约翰斯顿。”十多年后,流浪者老球迷丹尼·豪斯顿还在感叹那一段荒诞的时光。豪斯顿是格拉斯哥“橙色球迷协会”的会长,在约翰斯顿效力流浪者的两个赛季里,他持有流浪者季票,却不去观看流浪者比赛,直到约翰斯顿离去那一天,他才重新踏进IbrOX看台。
  “橙色协会”是一个新教徒协会,由爱尔兰新教徒在1705年创立,后来才派生出豪斯顿主导的这个球迷协会。每年夏天,“橙色协会”都会在全苏格兰地区组织各种社区足球比赛,这种比赛总会因为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的群殴而被中断。
  豪斯顿很骄傲地宣称:“我们是真正的劳工阶层,效忠女王,个性纯朴,‘橙色球迷’会支持各种球队,像阿尔德里、法尔科克这种小俱乐部,不过绝大部分都是流浪者球迷。”
  在2002年夏天的“橙色球迷”夏季联赛中,一个业余球员穿着一件凯尔特人球衣走进球场,当即被警察逮捕,罪名是此人蓄意破坏当地社区治安。
  豪斯顿说他从来不反对流浪者引进一个外国的天主教徒球员:“他们为什么不找一个意大利人来,像罗伯特·巴乔、内斯塔、维埃里什么的,可是一个西苏格兰地区的天主教教徒,简直就相当于爱尔兰共和军!”
  这个顽固的流浪者球迷还能援引各种事例来证明俱乐部引进约翰斯顿的谬误。他说西班牙的毕尔巴鄂竞技队签的全都是巴斯克球员,巴斯克地区的另一支球队皇家社会队虽然也会买些外援,但主体仍然是巴斯克人。他还说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的德国联赛中,曾经有一支名叫马卡比的犹太人球队,纳粹一上台,就把这支球队给禁了。“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有这么多跟宗教信仰、地方人种紧密相关的足球俱乐部,在引进人才的问题上,会跟二战时期的纳粹做法一样?”豪斯顿尖锐地指出,“为什么苏格兰人会那么顽固地认为格拉斯哥流浪者就是一个纯粹的新教俱乐部?为什么没有人指出,在凯尔特人队里没有新教徒?这都是历史和习俗形成的,事实就是如此,随意去改变,或者更恶心地出于商业目的去颠覆俱乐部的百年传统,而无顾我们的社会现实,只能招来不可挽救的恶果。”
  利物浦俱乐部名宿,现布莱克本主教练索内斯,是当时奉劝流浪者签下约翰斯顿的人,那一年索内斯刚刚担任流浪者主教练,战绩彪炳。他后来还想让流浪者买下威尔士的天主教徒伊恩·拉什——拉什是索内斯在利物浦队的师弟,而拉什在尤文图斯踢球时说过,他到意大利踢球就是为了满足平生最大的愿望——得到教皇保罗二世的接见。对于拉什这样一个闻名于世的天主教射手,流浪者是决计不能容忍的。
  此后流浪者还试图购买另外两名天主教球员,雷·霍顿和约翰·谢里登,不过都宣告失败。然而一个新教俱乐部在九十年代初期发生如此巨大的用人转变,敢冒球迷之大忌,原因和当时流浪者俱乐部主席大卫·穆雷的态度直接相关。
  穆雷考虑的完全是商业利益,他甚至认为纯新教形象会影响流浪者的市场号召力,他的名言便是:“球迷希望流浪者永远是一个新教俱乐部,但赞助商不这么认为。”因此穆雷走上了迎合赞助商的道路,赞助商也给了流浪者充足的回报。
  一个名叫马科斯·韦伯的德国社会学家曾经仔细地观察过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习性与社会规范的区别,他发现在格拉斯哥,一些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的混居区里,新教徒往往会更富有。在爱丁堡和其他英格兰城市里,例如利物浦,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的混居社区里也会有这种现象,只是流浪者球迷如今都在强调他们和凯尔特人球迷一样贫穷。
  从俱乐部的经济状况来看,流浪者一直是个富有的俱乐部,市场经营和商业运作也要更出色,凯尔特人则一直不如对手有钱,在所有的“老字号”比赛中,都能听到流浪者球迷在高唱《你们这帮穷光蛋》的歌曲。
  凯尔特人俱乐部由凯利和怀特两大家族操控,他们的俱乐部经营方针更加宽松随意,赚的钱自然不如流浪者,所以流浪者商务董事尼克·皮尔会用一种半调侃的口吻说道:“我个人认为,从商业拓展上看,凯尔特人拥有巨大的发展空间——因为他们在许多地方还是一片空白。”
  另一个名叫科林·格拉斯的流浪者球迷,现定居美国,他对流浪者的宗教色彩也感到不可理解。“我成为流浪者球迷,并不是因为宗教原因,”格拉斯说,“我只是喜欢流浪者球衣的颜色,自然而然地拥戴流浪者。可是流浪者在媒体的炒作中,成为了一个十足的宗教俱乐部。你知道当约翰斯顿加盟流浪者时的那些故事吗?据苏格兰的报纸报道,有几千名流浪者球迷退还了俱乐部季票,其实我当时就住在Ibrox球场旁边,我知道真实的情况,真正把季票退还给俱乐部的只有一张!”
  从苏格兰社会传统和足球历史看来,流浪者始终是个强势俱乐部;在苏格兰,尤其是西苏格兰这个地区,媒体对凯尔特人的偏见是存在的。正如北爱尔兰,天主教就是一种被歧视的宗教。
  “可是天主教徒时时不忘他们被歧视,”尼克·皮尔对我说,口气里很有些愤愤不平的意味,“我承认在这个社会里有对天主教的歧视,不过苏格兰媒体的歧视程度并不高,在苏格兰地区的就业问题上,天主教徒的确要吃一些亏,可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集体意识,不断强调自己是弱势群体,总在要求得到社会的尊重。表现在一场足球比赛上,裁判的判罚即便完全公正,只要判罚结果是对他们不利,凯尔特人球迷们就会闹个不停。我相信你每个周日走进一个天主教教堂,牧师都在教唆他的教徒反抗社会歧视。一种曾经的社会现象,如果长时间内被不断重复强调,结果只可能是现实情况被夸大,带来的只能是畸形的后果。”
  至少在就业这一点上,天主教徒在格拉斯哥的日子并不顺意。格拉斯哥的股票交易市场上,共济会教徒(新教教派)的操作手势随处可见,却看不出什么天主教徒经纪人的存在。格拉斯哥的警察总署也完全是新教徒的天下,即便在2001年的格拉斯哥警署高层会议上,还能流传出这样的笑话——据《每日镜报》报道,当时的格拉斯哥高级督察巴里·弗格森说:“我总共提拔过两个天主教徒巡警,后来发现他们当中有一个并不坏!”
  如果一个名叫帕特里克·奥利莱(Patrick O’leary)的人要想在格拉斯哥谋得一份白领阶层的差事,他遭遇的磨难肯定比其他人多得多,因为“帕特里克·奥利莱”这是一个标准的爱尔兰天主教徒姓名。前利兹联队著名少帅、现阿斯顿维拉主教练奥利莱就来自爱尔兰,看他的名字就知道是天主教徒。诸如布里奇特·特雷萨(Bridget Teresa)这种名字,也因为天主教意味太浓,而必然会在格拉斯哥招致新教徒白眼。
  即便两种宗教背景的人说的都是格拉斯哥口音的苏格兰英语,可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在说话发音上都有区别。例如“楼梯”stair 这个单词,新教徒的发音是标准的苏格兰腔:steer,而天主教徒肯定带有爱尔兰腔——stayer。如今的美国英语,在发音上和英国英语的区别之一,便是美国英语发音更平、卷舌音和小舌音更多,而这些原因,都是因为美国建国早期大量的爱尔兰移民——如肯尼迪家族,从爱尔兰带过去的英语发音习惯。
  如果天主教徒真要抱怨他们被歧视的现实,他们只能更痛恨四百多年前在欧洲大陆日尔曼地区掀起宗教改革运动的马丁·路德,是马丁·路德利用近代传媒手段,颠覆了罗马教宗对欧洲社会的精神统治。不过在格拉斯哥,天主教徒的政治力量仍然相当强大,例如格拉斯哥的工党就完全是天主教徒党。
  “老字号”德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比赛?
  “世界上最糟糕的俱乐部足球比赛。”差不多每个凯尔特人球迷都会这样告诉你。不过真正参加这种比赛的球员会有什么感受呢?瑞典前锋拉尔森会说:“这是世界上最刺激的比赛。足球运动员都是斗士,没有比凯尔特人和流浪者的德比更需要斗士精神的比赛了。”
  格拉斯哥有个很出名的牙医名叫吉姆·克雷格,他曾经是凯尔特人的右后卫,六十年代效力凯尔特人时,他在一场“老字号”德比战中自摆乌龙,至今仍是流浪者球迷的嘲笑对象。“屠夫”布彻在凯尔特人也有类似的经历,当布彻在“老字号”德比头球解围攻破自家大门后,克雷格专门打电话给布彻:“谢谢你让凯尔特人球迷又一次谈论起了我,不过和你相比,我是一个更好的凯尔特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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