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过的河流(1 / 12)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一
  林寒收到了她寄来的一封信。
  她叫刘爱妮,是自己去年高中毕业班的女同学。那次高考失利后,她也没有再回校复读。
  在林寒的记忆里,刘爱妮既聪明又漂亮,一头浓密黑亮的长发,长长睫毛里掩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那眼睛总是闪乎闪乎地,传递着活泼快乐的信息。
  她在信里说,知道了林寒再次失利,真为他宛惜和悲伤。时光荏苒,越发怀念学生时代的美好时光。晚上睡梦里就常常走进昔日静悄悄的教室中,听老师抑仰顿措的声音,也与身边同学窃窃私语,讥笑着那温和的历史老头儿系错了的上衣钮扣儿,当梦醒来时,才知道泪水已打湿了身边的枕头。
  她说,在毕业后的时间里,自己尝试做了很多事情。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在外打工。因为有一个弟弟身患重病,急需花钱治疗。虽然父母面朝黄土辛勤劳作,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也都落了一身病。
  她说,在外打工的一段时间里,酸甜苦辣个中滋味难以言表。现在自己正在东北地方的一个小城市进行服装加工培训,以后可能到国外去实习,这一切由她的一个远房表姐联系与安排的。一起的还有十几个姐妹,相信表姐不会骗她们的。也希望林寒不要悲伤,心中不要有太多的阴影。心情苦闷的时候,就夜里去看看那灿烂辽阔的星空,心胸就一定会变得宽广而充满激情。
  信末,刘爱妮动情地写道:
  身在异乡倍思亲,想爸爸,想妈妈,想弟弟,也想你。尤其夜里寂莫清冷的时候,那中感觉更强烈,令人不能自抑。冷月照床,伏案书信,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我会等着你,那怕相约一千年!
  林寒刚给她回了信,恰巧就收到了远在北京工作姑姑的电话,说找工作的事儿已有了点眉目,要他立刻去北京一趟。
  林寒从信里看到了一丝希望,就如一个临难之际的佛教徒,忽然看见了天上佛祖临世的光辉似地。
  于是,他便一路风尘来到了北京。
  林寒的姑姑在一家外企工作,姑夫在一所大学里总务处干事儿,见到他的人都是一脸笑容点头哈腰的。
  小姑夫说他有一位老同学在东北一个大工厂混得不错,挺有权势的,两人颇有些患难相知的经历。原来他小姑夫年轻的时候去遥远偏僻的乡下当过知青,与那位老同学一起睡过地铺,一个锅里搅过勺子。老同学朱姓,方面黑须,长着一双比一般人大的多的耳朵,小姑夫就与他起绰号“朱大耳朵”大家叫来叫去就成了“猪耳朵”了。
  当然友情不只是这些,那年月正赶上一个特殊年代,天干地旱人勤地懒,许多人吃不饱肚子。知识青年们也免不了被定粮定菜,一顿饭只分一个窝窝头和一个菜蛋子。“大耳朵”虽然干活不济,饭量却很大。林寒姑夫猫似地食量少,就常常分半个窝头给他。白天吃不饱,半夜三更便饿得肚鼓响眼发亮。这“大耳朵”就硬拽着林寒姑夫,黑咕窿冬地跑到山凹里挖生产队里才冒芽的红薯吃。
  当二人山老鼠一样卧在地中扒出红薯又啃又咬的时候,不想给部巡夜的人发现了。“大耳朵”会凫水,一个猛子扎进地边不远的河里不见了踪影儿。林寒姑夫却被逮了个正着。
  为此挨了许多批斗教育。当然不管队部的人如何诱惑逼问,他只是咬着牙装聋作哑不吭一声,逼急了就尿急,赖在茅厕不出来,至底没露老朋友半点蛛丝马迹。为此那老同学还与林寒姑夫学那刘关张桃园结义事,甘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寒姑夫拨通了远方老同学的电话,言来语去又谈了些旧时下乡的往事,感慨一番叹息一番,扯完葫芦拉着瓢。
  末了,那老同学说,工作可以找,但必须有高校毕业证。林寒小姑夫说,那自然是一定的。
  小姑夫神通就是广大,不几天就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张非常逼真的大学毕业证书。
  听说是去东北的一个小城市工作,林寒又记起了女朋友刘爱妮,她不是说自己正在那儿培训学习吗?不知道现在还在那儿否,或许已踏上去国外工作的旅程了呢!林寒这样胡思乱想着,对她的思念之情越来越强烈起来,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远。
  二
  林寒带着足可以假乱真的高校毕业证书,坐了一天两夜的火车,堂而皇之地来到了小姑夫东北老同学的那个工厂。
  办公室里,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在喝茶看报纸。听完林寒的自我解绍,中山装男人放下手里报纸看了他一眼,指指一边的沙发让他坐下。林寒将手里攥着的毕业证书与小姑夫捎带的一个包裹交给他,坐到沙发上,才有机会观察着面前这个干部模样的人。见他白胖的脸闪着油光,一副宽矮的鼻空,脑顶上斜搭着一绺长发遮勰着半个秃顶,尤其看到一双长耳垂肩的样子,林寒差一点儿笑出了声儿,想必他就是那半夜里啃地瓜钻河水的“大耳朵”确无疑了。
  看到“大耳朵”把目光停在那张假证书上时,林寒砰然感到脸上有些涨红,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幸好这家伙只瞥了证书一眼,大约见外皮上边印刷字样一个字不少,便顺手扔进办公桌一边的抽屉里了。里边盛着一堆看上去模样差不离的各类证书。
  林寒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好似考试做弊的时候差一点给老师发现一样。“大耳朵”看着包裹,用手拍了拍,显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姑夫这是干什么!见外了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林寒道:“我小姑夫常提起您,说您有安邦治国之才,干个省长部长什么的绰绰有余!尤其对你们下乡干革命那段青春时光记忆颇深,梦里也常常与你一起劳动学习,临山冈横笛,去河中捕鱼”
  小姑夫老同学就微笑了:“哈哈!陈芝麻乱谷子的提它干什么,什么捕鱼捕虾的,那春天的水凉,给人撵着藏在里边差一点儿没给冻死!不过青年人嘛就应是那个样子的,什么理想呀,追求呀,整整一代人也都是那个样子。现在想来单纯的要死,糊里糊涂的十年时光都献给黄土地了”
  “知道您抽烟,小姑夫捎了几条进口烟给您尝尝,您可千万别嫌弃。”林寒指着包裹打断他的话。
  听着林寒的话“大耳朵”兴奋起来,脸上洋溢着笑意,那油光闪亮好似要流下来。一边说哪里哪里绨袍之情终生难忘,一边解开包裹抽出一条烟翻来覆去地看着,颇为满意地点着头:“恩,不错不错是真货,真货假货看看包装就知道了。”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