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的通牒_21(7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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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给我瞧瞧!”
  “我没法瞧,眼睛蒙着呢。”帕诺夫突然感到看守粗壮的手摸到他头上,扯掉了那条围巾。轿车里头黑乎乎的,这解答了帕诺夫的一个疑问:谁能带着个蒙眼的乘客开车在大路上走?在这样的车里就不成问题;除了风挡玻璃之外,车窗不仅有颜色,而且几乎不透明;这意味着从外面看车窗就是完全不透明的。谁也看不到车里面。
  “快,瞧啊!”
  “什么?”
  黑手党小喽啰两眼盯着路,一颗大脑袋难看地歪向帕诺夫这边;他咧开厚厚的嘴唇,露出牙齿,就像是小孩子在冲着镜子扮鬼脸。他又喊道:“告诉我你瞧见啥了!”
  “车里太暗了。”莫里斯·帕诺夫回答说。他想看的东西基本上只能从前窗里看到;他们行驶在一条乡村道路上,路很窄,两旁都是田野,路基往下一点就是泥地。不管他要被带往什么地方,司机肯定是走了一条非常迂回曲折的路线。
  “妈的,把车窗打开!”看守吼道。他仍旧扭着头,两眼盯在路上,大张的嘴简直就是漫画版的杀人鲸,像一条快要呕吐的鲸鱼。“什么都别瞒我。我要把那家伙的手指一根根全掰断!妈的,让他用胳膊肘去做手术好了!……我跟我那个笨蛋姐姐说过,她那个娘娘腔的儿子根本就不中用!就知道看书,从来不到街上去练手,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要是能停几秒别乱喊,我就能看得仔细一点。”帕诺夫说。他放下了自己那一侧的车窗,可路旁除了树木和茂密的灌木丛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这显然是一条荒僻的乡间道路,他估计标出这条路的地图不会太多。“这就对了。”帕诺夫继续说。他把松松绑住的双手伸到黑手党的嘴边,可他的双眼却没有看那张嘴,而是盯着前方的路,“哦,我的天哪!”帕诺夫喊道。
  “怎么了?!”看守大叫。
  “脓,到处都是脓包,上颚下颚都有。这是最糟糕的迹象。”
  “哦,老天!”新发现带来的震惊让轿车随之一晃——但晃得还不够狠。
  一棵大树。就在前头。在荒僻道路的左手边!莫里斯·帕诺夫猛然把被绑的双手按到方向盘上,从坐椅上抬起身,使劲把方向盘往左推。眼看着轿车就要撞到树上,他又向右侧扑去,蜷成胎儿的姿势保护自己。
  撞击猛烈异常。玻璃破碎,金属挤瘪,撞裂的汽缸里冒出腾腾的雾气,车底下黏稠液体燃起的火越烧越猛,很快就要蔓延到油箱处。看守没死,还在呻吟,脸上直冒血;帕诺夫把他从汽车残骸里拽出来,尽可能往远处的草丛里拖;他刚刚精疲力竭地停下来,汽车就爆炸了。
  在潮湿的灌木丛中,他的呼吸平缓了一点,但恐惧仍然没有消退。帕诺夫解开捆得很松的双手,把扎在看守脸上的玻璃碎片拔了出来。接着他又检查看守身上有没有骨折——右臂和左腿看来好像断了——看守的口袋里装着从哪家酒店(这家店他从来没听说过)里顺来的信纸,他用看守的笔在上面写出了自己的诊断。他还拿了另外几样东西,其中有一把枪——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型号——但那枪很沉,而且太大,装不进口袋,只好插在腰带里坠着。
  可以了。希波克拉底古希腊著名医生,被尊为“医学之父”,欧洲医学奠基人。救死扶伤也是有限度的。
  帕诺夫搜了搜看守的衣服,不禁大吃一惊:他身上带着许多钱——估计有六千美元——还有各种各样的驾驶执照——五张不同的驾照,分别是五个州签发的。帕诺夫拿走了钱和驾照,准备转交给亚历山大·康克林,但没动黑手党党徒钱包里别的东西。钱包里装着他家人的照片,有他的儿女、孙辈和其他亲戚——这些人当中还有个年轻的外科医生,读医学院可是由他资助的。再见了,伙计,帕诺夫心想。他爬到路上,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尽量把自己的样子弄得体面一点。
  站在坚硬粗糙的路面上,他基于常理作出的判断是继续朝北走,沿着轿车行驶的方向前行;折回去往南走不仅毫无意义,而且可想而知会很危险。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的天!刚才的事真是我干的?
  帕诺夫打起颤来;他头脑中训练有素、注重心理学的那部分对自己说,这是经历创伤性事件之后的压力反应。
  胡扯,你个笨蛋!干出那种事的不是你!
  他迈开脚步,就这么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他现在走的已经不是什么乡村小路,简直就是条烟草路。没有任何文明的迹象,路两头都看不到一辆车;没有房子——连一座破旧农舍的废墟也看不到——也没有那种原始的石墙,最起码它能证明人类曾造访过这一带。帕诺夫走了一公里又一公里,奋力与药物引起的疲劳相抗。已经有多长时间了?他们拿走了他的手表,那上头小得不能再小的字可以显示星期几和日期,所以他既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也不知道他被人从沃尔特·里德医院绑走之后过了多久。他一定得找部电话。他一定得联系亚历山大·康克林!得赶快想办法!
  还真是如他所愿。
  他听见了汽车引擎越来越响的轰鸣声,马上转过身来。一辆红色汽车从南边快速开来——不,那不是快速,简直就是飞驰,司机肯定把油门踩到底了。他拼命挥动胳膊,做出无助和恳求的手势。根本就没用;汽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仿佛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紧接着他又惊又喜地发现空中扬起了尘土,还听到了刺耳的刹车声。汽车停住了!他向前跑去,那辆车竟然在往回倒,轮胎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他记起小时候在布朗克斯,母亲曾对他说过一遍又一遍的话:永远要说真话,莫里斯。真话是上帝赐予我们的盾牌,它能让我们保持正直。
  莫里斯·帕诺夫并没有一字不差地遵守母亲的告诫,但有时候他觉得这句话在社会交往中还是可取的。现在也许就是这样的一个时刻。于是他朝红色汽车摇下的副驾驶座车窗走去,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看到开车的是个三十四五岁的女人,长着淡金色的头发,妆化得太浓,露肩连衣裙里紧裹着一对硕大的乳房。她这件衣服更适合在X级电影里穿,而不是在马里兰州乡村小路上。尽管这样,母亲的话还是在他耳畔回想,所以他就实话实说了。
  “女士,我知道自己看起来衣衫褴褛,但我向你保证,这只是表面的印象。我是个医生,碰到了事故——”
  “我的天,快上车!”
  “太感谢了。”帕诺夫刚关好车门,那女人就猛地挂上挡,开足了马力。车子飞一般地从粗糙的路面上蹿了出去,沿着路向前疾驰。“看来你很着急。”帕诺夫搭话说。
  “老兄,你如果是我,也会着急的。我老公正在后头收拾卡车,准备来追我呢!”
  “真的吗?”
  “妈的,这该死的蠢货!他每个月有三个礼拜开着车到处跑,在高速公路上碰到个娘们就干;后来他发现我自己也找了点儿乐子,竟然就大发雷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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