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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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星云
  他说我得到妓馆里面去,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肉体结合,而之前我们与男孩们所做的只不过是游戏罢了。这类风月场所在威尼斯比比皆是,大都宾客盈门,生意兴隆,不遗余力地为这奢华绮糜的社会增添更多欢乐享受。人们坚信,这样的享乐贪欢即便在耶稣眼中亦无非是一种不足挂齿的轻罪,年轻的时尚男子们公然频频光顾这里,根本无需讳言遮掩。
  我知道有一家妓馆,那里的女人分外妖娆老练,在那儿还有高大丰满,淡色眼眸的北欧美女,她们长长的金发熠熠闪光,近乎白炽,和平日所见娇小玲珑的意大利女子大相异趣。尽管我不知道这种异国情调亦是我的魅力所在,但自从我来到意大利后,也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为这个国家男孩与女性别样的美貌所震撼。威尼斯的女孩们都有着天鹅般优美的颈项,她们穿起美妙的衬垫长裙,垂下层层朦胧薄纱,其魅力简直令我无法抵挡。但是妓馆里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美女,而游戏的名字就叫做多多益善。
  于是我的主人就把我带进这样一处所在,为我付了一大笔达克特,并告诉那位丰满迷人的女主人说,他过几天再来接我。
  过几天!
  嫉妒令我脸色苍白,猜疑之火又在我心中熊熊燃烧。我望着他登上冈多拉,他穿着平日里穿着的深红长袍,仪态俨然帝王,船儿驶离码头之际,他还对我狡黠地挤了挤眼睛。
  于是乎我在那荟萃了全威尼斯最侈丽艳糜少女们的所在呆了整整三天。我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比较着橄榄色肌肤与金发白肤少女的优劣,纵情将所有美女隐蔽处的纤发一览无余,将生得如丝缎般柔软顺滑的同坚硬蜷曲的那些区分开来。
  我学到了许多寻欢作乐的小小技巧:噬咬胸前的蓓蕾乃是无比甜美之事(只是轻轻地咬,这些人可不是吸血鬼),温柔适时地拉扯腋下纤发亦能带来无限快感——我该处的毛发只有少少一点。迷人的小天使们还在我隐秘的部位涂满金黄色的蜜糖,然后咯咯娇笑着一口口为我舐去。当然,还有许多更狎昵的把戏,也包括残忍的虐恋行为,几乎和犯罪的暴行没什么两样;但在这里,这无非就是各种各样的极端器械,完全是健康无害的诱人飨宴。一切都异常优雅完美。供洗浴的热水总是蒸气缭绕,芬芳宜人,盛在深深的木盆里面,泛着玫瑰色的光泽,上面还漂浮着花瓣。我常常躺在一大群莺声软语的女人中间,任凭她们像屋檐下的鸟儿一样在我耳边呢侬着绵绵情话,或是像小猫一样轻轻舔舐着我,把我的头发在纤指间卷绕。
  我是宙斯御前小小的甘尼美德,我是从波提切利最为情色的画卷中跌跌撞撞走下来的天使(这家妓馆里就有很多这样的画,是从vanites的熊熊大火下抢救出来的,这场大火由佛罗伦萨著名的改革家,铁石心肠的萨沃那洛拉燃起,此人竟然勒令伟大的波提切利将他那些美丽绝伦的杰作付之一炬),我是从大教堂天花板的彩绘上堕落下来的小天使,我是威尼斯的王子(在当时威尼斯的共和国政体下,其实是没有所谓王子的),被我的仇敌引诱到她们手中,无助地忍受熊熊欲火的熬煎。我的欲望越发炽烈。深陷在土耳其式的软垫之间,被凡夫俗子们只在梦中的魔幻森林才得以隐约窥见的宁芙们围绕——如果我作为凡人度过终生,可能会觉得这是极大的乐趣。每一道温软湿润的罅隙都如同一个崭新而奇异的信封,等待我欢腾雀跃的灵魂前去开启。那里的醇酒甘美无比,食物也异常美味,甚至还有以蜜糖和香料调味的阿拉伯佳肴,比主人家中偶尔做出的珍馐还要穷奢极侈,富于异国情调。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以后,他立即就雇了四个新厨师。)
  主人来接我的时候,我似乎犹自沉睡,但在他那神秘而确凿的力量下,我却感觉灵魂已经跟随他回到家中,果然,我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我们的床上。
  我知道当我睁开双眼时只想见到他。这几个日子以来肉欲的飨宴只是令我更加如饥似渴,更加炽烈地渴望着看到他诱人的苍白身体在我新学会的温柔技巧下有所响应。他终于在帷幕后出现,我扑上去紧抱住他,褪去他的衣衫,吸吮他胸前的突起,我发现尽管它们仍旧可憎恶地苍白冰冷着,但已经渐渐柔软下来,这似乎明显是他欲望根源的自然表现。
  他优雅而宁静地躺在那里,任凭我施展从我的女教师们那里学来的全套技巧。然而最后,当他给予我那鲜血之吻的时候,记忆中所有关于凡人的接触都被抹去,我像往常那样,无助地倒在他的怀抱里。我们的世界仿佛并不是由物质与肉体构成,而是以我们之间共同的隐秘咒语为质材,凭籍了这句咒文,一切自然的律法都不再适用我们。
  回来后第二个晚上,将近黎明时分,我到画室去找他,他正在那里独自作画,身边的学徒们早已睡得东倒西歪,好像克西玛尼那些不忠实的基督使徒们。
  我有问不完的问题。我站在他身后,用手臂紧紧环抱着他。我踮起脚尖,向他的耳朵里面低声倾吐着我的疑问。
  “告诉我嘛,主人,您一定要告诉我,您是怎样得到这具有魔力的鲜血的?”我咬舐着他的耳垂,抚摸他的头发。却无法使他停下手中的画笔。“您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我是不是弄错了?您难道不是被变成”“别问了,阿玛迪欧,”他低声说,接着画了下去。他满怀激情地勾勒着亚里士多德的面容——一位长髯无发的长者——这是他最伟大的杰作,雅典学院。“您可曾感受到孤单寂寞,主人,您可曾感到孤寂会迫使您把一切同某人和盘托出?您可曾希望拥有一位和您一样勇敢的朋友,可以让您把心灵向他袒露,而他,也完全能够心领神会。”他转过身来,被我的问题所震惊。“你呀,你这被宠坏的小小天使,”他压低声音,尽可能温柔地说“你觉得自己足以胜任这样的朋友?你这纯洁无知的孩子!你这一生都会这样天真无辜,因为你有一颗最最单纯的心灵。你拒绝接受那些与你内心深处的狂信相悖逆的真实,正是这狂热的信念使你在内心始终是一名幼僧,一名修行者——”我向后退却,像以往一样地对他勃然大怒。“不,我才不是这样!”我宣告道“在男孩的外表下,我已是一个男人,您是知道的。除我之外,别人难道不是做梦也想不到您的真面目,以及您魔法般的力量?我真希望从您的身体里榨出满杯鲜血,像医生一样研究它的构成,分析它与我血管里流淌着的液体究竟有什么不同!我是您的小学生,是的,我是您的学生,但为了做您的弟子,我必须首先成为一个男人。您怎能忍受单纯无知?我们同床共枕的时光,您难道能把那叫做天真纯洁?我是一个男人啊!”他爆发出最讶异的笑声。毕竟难得看到他如此惊讶。“把您的秘密告诉我吧,先生。”我说着,抱住他的颈项,把头倚靠在他的肩膀。“您是否由一位像您一样苍白而强壮的母亲所生下,您是否出自一位育神之母来自天国的子宫?”他握住我的手臂,把我推开一点,亲吻着我。他的唇在我唇上持续辗转着,竟令我有片刻恐惧。接着他的唇移到我的咽喉,吮着我的皮肉,令我感到柔弱昏眩,并且全心渴望他对我随心所欲。“啊,是的,我由月亮和星辰所造就,还有那些高高在上,清白无瑕的云朵。”他说“我此时的生命不是由母亲给与,你也知道这一点;我也曾经是一个普通男人,平凡地度过他的寿数。你看——”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庞,让我仔细端详他的面部“你看我眼角边还有岁月残留下来的痕迹。”“几乎什么也没有,先生,”我低声说道,想要抚慰他因这一缺陷感到的困扰。他神采奕奕,面容光洁,完美无瑕,连最细微的神情都光彩逼人。试想一尊一如皮格玛利翁所塑的葛拉提娅一般完美的冰雕被投入烈焰,被烈火烧灼着咝咝融化,但面容却令人惊异地保持完整啊,每当我的主人受到凡人情绪影响时,就会是这个样子,直到现在也仍是这样。他抱紧我,重又亲吻着我。
  “你这小小的男人,小人偶,小精灵啊。”他低语着。“你是否情愿永远保持如此,永恒不变?你和我同床而眠日久,可能感受到什么是我能够享受的,而什么则不能?”在他离去之前的最后一小时里,我终于赢得了他的心,令他魅惑。但第二天晚上他又把我打发到一家更隐秘,更奢华的寻欢作乐场所,那里专为热恋男童者所开辟。
  那里完全依照东方格调装潢,混合了埃及的华贵富丽与巴比伦的穷奢极侈。小小的房间完全由黄金格块砌成,黄铜廊柱上镶嵌着天青云石挂钩,垂下肉色粉润的层层帷帐,从天花板直落到结着丝穗,铺满锦缎的镶金木床。燃着的熏香使空气浓郁,灯光则昏昏蒙蒙,令人心安。
  赤裸的男孩们体态优美,功能健全,肢体平滑圆整。他们如饥似渴,身强力壮,早已被陶冶出对男性的狂热欲望。
  征服他人,或在狂喜中屈从于更强大的肢体,更坚强的意志与温柔地摆布着我的更坚实的双手——我的灵魂犹如钟摆一般,在这两极不住摇摆。我同时被两名经验丰富,恣意风流的爱人俘获,我被刺穿,被吸吮,被击打,被抽空,直到筋疲力尽,沉沉睡去,和在主人的魔力之下睡得一样熟。
  这还仅仅是开始而已。
  有时候,我从沉醉的酣眠里醒来,发现自己被非男非女的生物所围绕。他们中间只有两人是被阉割掉了那件有力勃起的男性武器,而其余的人只是和他们的同伴在外貌和装束上有着同样的风格。他们都绘着黑色的眼线,紫色的眼影,光滑卷曲的睫毛更为他们带来一种深沉怪诞,冷若冰霜的异样美感。他们的红唇似乎比女人的嘴唇略为坚硬,但也更加魅惑诱人,充满渴望。他们迫不及待地亲吻我,好像他们体内的男性成分不仅赋予他们肌肉和发达的器官,也给他们的双唇注满阳刚之气。他们的笑容宛如天使,胸前的蓓蕾上洞穿着金环,甚至隐秘处的纤发上也喷涂着金粉。
  当他们征服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抵抗。我并不恐惧极端行为,甚至容许他们把我的手腕和脚踝捆绑在床栏上,以便他们更好地施展技巧。他们根本不可能令人恐惧。于是我就这样被钉死在享乐的十字架上。他们的手指在我身体上一刻不停地肆虐,令我无法有片刻阖上眼睛。他们抚摸着我的眼睫,迫使我睁开眼睛看着一切。他们用柔软浓密的刷子抚过我的肢体,用香油涂遍我每一寸肌肤,一次次饮下我喷射的灼热液体,仿佛那是什么琼浆玉液,直到我徒劳地叫道再也射不出时方才罢手。他们计算我“高潮”的次数,以此同我打趣。我被他们肆意摆布,来回翻弄,直至沉沉入睡。我醒来时全然忘记了时间与忧虑。浓郁的烟草气味从一个烟斗里飘进了我的鼻孔。我接过了它,吸了几口,享受着大麻那暗黑而熟悉的美味。
  我在那里待了四个晚上,直到又一次被主人领回。
  这一次我发现自己头晕目眩,衣冠不整,只披着一件单薄的乳白色绸衫,躺在从那家妓院搬回来的床上,但却置身主人的画室。他就坐在我身边不远处,只是偶尔才会抬起头来,从小画架的顶端瞥我一眼,显然是在描绘着我的画像。
  我问他现在是几点,我在那里待了几个晚上。他并没有回答。
  “那么你对我享受那种快乐感到生气?”我问。“给我安静躺着。”他说。我躺了回去,全身冰冷,突然之间感觉受到伤害,或许还有无名的孤寂,好想像孩子一样躲进他的怀抱里。
  黎明之际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我。而那张绘画简直是一幅淫荡的不朽杰作——我以沉眠的姿态倒在河边,如同一头羔羊;我的主人则是那高大的牧羊人,身穿僧侣的长袍,站在近旁观望。我们身周环绕着浓郁茂密的丛林,树皮斑驳脱落,落叶如灰尘般积落满地。河上氤氲迷蒙的水汽触手可及,如此逼真写实。我身上不着丝缕,懵然沉睡,双唇自然地半开半阖,眉头微蹙,显然正被不安的梦魇困扰。我狂怒地把它扔到地上,想把它撕个粉碎。
  他为什么一言不发?他为什么迫使我学习这些把我们分离开的课程?他为什么对我如此恼怒,我只不过是做了他要我做的事情而已。我怀疑那些妓院之行只不过是对我的纯洁的一种考验,而他之前谆谆告诫我肆意享乐的那些话语无非只是谎言。
  我坐到他的桌前,拿起他的笔,潦草地给他留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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