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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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床边,鲜血的醇香是如此浓郁,我感到自己受伤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为它而张开了。
  我用最小的力量搜寻他心目中对于自我形象的认识——一个高个子的棕色眼睛男人,惨白的肌肤,面容憔悴,棕色的头发略有脱落,身穿闪闪发光的黑色意大利手工丝绸套装,精美的亚麻衬衫上缀着钻石袖扣。他此时非常不安,手指在身畔颤抖,几乎摇摇欲坠,头脑里充斥着令人晕眩的幽默,冷嘲热讽与疯狂的好奇,乱作一团,眼睛贪婪而顽皮。但他整个人基本上是冷酷无情的,他的身体里似乎天生就有吸毒者那种疯狂的劲头。他可以满怀高傲地杀人,正如他满心高傲地穿上那身王子般的套装与脚下闪亮的棕色皮鞋。
  瑟贝尔走到床边,她那纯净肌体上的甜美芬芳与他身上越来越浓重稠密的男子气味混合在一起。但我将要品尝的是他的鲜血,他的鲜血将成为我灼热口中的果汁。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几乎想要在被子底下发出一声叹息来,感觉自己的肢体将要因为痛苦的麻痹而抽搐起来了。
  这个恶棍在打量着这间屋子,从左到右来回端详,倾听着有没有其他声音,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在那漂亮的坐垫上坐一坐,或者在这豪华的旅馆套间里走上一走。他的食指犹自颤抖不休。我突然想到,他肯定是已经吸过了本吉带出去的可卡因,现在则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更多。
  “啊,年轻的女士,你真美丽。”他对瑟贝尔说。
  “你希望我揭开这被子吗?”她问。
  我可以嗅到他的高统黑皮靴里插着一把小手枪,还有另一把枪插在他臂下的皮套里,样式奇异新潮,发出明显而独特的金属气息。我还能嗅到他身上现金的气味,那股陈腐的臭味毫无疑问是来自破旧的钞票。
  “过来呀,你这家伙?”本吉问“你希望我来掀开被子吗,那你就直说吧。你肯定会大吃一惊的,相信我吧!”
  “那底下肯定什么人都没有,”他冷笑一声“我们干吗不坐下来谈谈呢?这里并不是你们的地盘,对不对,我想你们这些孩子们需要一些父亲般的教导。”
  “他的身体被烧焦了,”本吉说“你可别嫌恶心。”
  “烧焦了!”男人说。
  瑟贝尔的纤纤玉手猛地掀开了被子。冷空气刹那间流过我的肌肤。我凝视着那个男人在我面前退后,继而咆哮一声,扼住了他的咽喉。
  “为了上帝之爱的缘故。”
  我的身体一跃而起,像一个丑陋的木偶被绳索牵引一般追随那丰盛的血泉。我扑打着他,艰难地扭曲着我伤痕累累的十指划开他的脖子,并用手臂艰难地抱住他。鲜血从我的指甲划开的伤痕中喷涌出来,我把舌头凑上去吸食,长大嘴巴,露出獠牙,全不顾脸上的肌肉被扯得生疼。
  现在我拥有了他。
  他又高又壮,肩膀宽阔有力,宽大的手掌打在我身上很疼,但这也救不了他了。我拥有了他。我深深地吸入了第一口鲜血,简直要昏厥过去。但我还不能昏厥,我的身体好像某种贪婪的动物触角一般紧紧禁锢着他。
  他那疯狂而绚丽的思想马上就传递给了我,那是漩流一般不断闪回的纽约风光,那些无心的残忍与奇异的恐怖,由大量吸毒所引发的活力,快感与阴郁的欢谑。我让这些图像席卷了我。我可不能让他速死。我要吸干他最后一滴血,让他的心脏不停不停地跳动,啊,他的心脏可千万不要停下来呀。
  记忆之中,我从未品尝过如此强悍,如此甜美,如此咸腥的鲜血;记忆中无法唤醒这样的美味,这种绝对的狂喜。饥渴消除了,贪欲得到疗救,所有的孤寂溶解在这火热而亲密的拥抱之中。而我那沸腾的,紧张的呼吸几乎要把自己吓坏了。
  我发出饕餮的可怖声音,手指按抚着他的肌肉,面孔紧贴在他丰泽的,散发肥皂香味的肌肤上。
  “嗯,我爱你,我绝不愿伤害你,你感觉到了吗,这是很美的呀,对不对?”我一边大口吞咽着鲜血,一边低声对他说“嗯,对,真甜美啊,比最好的白兰地还好,嗯”他又惊又疑,终于彻底放弃了,沉浸在我疯狂的谵语之中。我撕扯他的脖子,拉大伤口,把动脉整个扯裂,鲜血复又喷涌出来。
  一阵剧烈的颤抖从我背上传来,延伸到我的臂膀,臀部与双腿。那是一种痛苦与快感交织的感觉。那灼热生动的鲜血已经融入我每一根骨头的骨髓,流到我干涸肌肤的每一根纤维末端,使我的肌肉在焦枯的皮肤下面隆起。更多,我必须吸到更多。
  “活下去吧,你不想死的呀,活下去吧,”我诱哄着,手指在他的头发之间逡巡,感觉它们再度恢复为手指的样子——刚才它们不过是翼龙干枯的脚爪。啊,好热,好像有火焰在全身烧灼,火焰在我烧焦的肢体上闪烁,他快死了,我快受不了了,高潮已经降临,但现在它已经退去,一阵巨大的,抚慰般的疼痛侵袭了我。
  我的面孔在抽搐,一次又一次俯下身去,现在我的咽喉吞咽起来已经没什么困难了。
  “啊,是的,活下去吧,你真强壮啊,你真是太强壮了”我低声说“嗯,不,别走嘛,现在不要走,还不到时候呢。”
  他的膝盖弯曲了,我们两个慢慢地倒向地板,我让他和我一同慢慢翻过床栏,倒在我身边。我们像恋人一样纠缠着躺在一起。我还想要更多,此时我想要的比通常的胃口大的多。
  就连我还是贪婪的吸血鬼雏儿,每个晚上都需要两三个牺牲品充饥的时候,也从未如此之深地从一个人身上吸食榨取。此时我连最黑暗的渣滓也不放过,把它们成块地吸出来,在舌尖上溶化为甜蜜。
  “啊,你多么珍贵,是的,是的。”
  但是他的心脏再也负担不了。它的跳动变得迟缓,致命的缓慢。我在他的脸上咬噬,撕开他的额头,扯开头颅上鲜血淋漓的皮肉。这里还有很多血呢,脸皮后面,还有这么多,这么多的血。我吸吮他的纤维,直到它们变得苍白,毫无血色,之后把它们像残羹剩饭一样抛到地板上。
  我还想要他的心脏和大脑。我曾经见过古老的吸血鬼们做这件事,我知道该怎么做。我还见过来自罗马的潘多拉撕开牺牲品的胸膛。
  我于是这么干了。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有的形状,尽管还是呈现深棕的颜色。我的十指像致命的铲子一样僵硬地穿透了他的胸膛,撕开了他的亚麻衬衫与胸骨,触到他柔软的内脏。我摸到了心脏所在的位置,于是学着潘多拉的样子把它握在手里。从里面啜饮鲜血。啊,还有那么多血,真是太了不起了。我把它彻底吸成一团干肉,之后扔在一边。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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