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慷慨赴死(4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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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既然知道还这样对我说?”杨武胡乱敷衍道,“关大哥是个明白人……连我说我要下山,不跟着共产党走,他都没说什么呢。”
  两个人默默地走到天井,张彪说:“大哥参加了共产党,队伍也成了共产党领导下的队伍,这很好啊,弟兄们也算是有了前途,只要活着就有封妻荫子的那一天……其实共产党的主张我很支持,他们主张平等自由和民主,主张联合起来共同对敌……”“不要说这些了,”杨武摇着手说,“这些对于我来说,就像天书一样难懂。反正我想好了,也跟大哥说了,等我帮他炸平了俾斯麦兵营,我就下山,我不喜欢被什么组织约束,我要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人各有志啊,唉……”张彪仰面叹了一口气,“别学我就成。”冲站在门口的几个兄弟挥了挥手,“大家都各自回家吧,今天老子心情好,给你们放假。”“大哥是个大善人啊!”门口响起一阵欢呼声,四散而去。
  两个人走到街门口,张彪伸手将挂在门边的一块牌子摘下来,反手丢进了天井:“还他妈夜袭队呢,袭你妈的逼呀……”
  杨武笑笑:“三哥真要金盆洗手了?”
  张彪哼了一声:“改邪归正,脱胎换骨,重新做人……都他妈不关我的事儿了。”
  走出胡同,沿着大街往西走了几步,张彪突然站住了:“你不能跟我一起走,道理我就不再重复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绿色卡片,“这是夜袭队的证件,路上万一有鬼子查,你可以给他看。”杨武接过卡片,上面的名字竟然是栓子的,心中不觉一沉。张彪摸摸杨武的胳膊,沉声道:“你一个人走吧,我有些事情要安排一下。如果傍晚之前你在兵营那边没有等到我,那可能就是出事儿了。你不要管,直接回崂山,把我嘱咐你的话转告给关成羽。”看着张彪那张青得发蓝的脸,杨武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三哥,不管你要去做什么事情,千万当心……”“放心走你的吧,”张彪倒退着走,“我也不想那么快就死,我还想跟你们做兄弟。这辈子没做够,下辈子也做。”
  杨武走上去市区的那条路的时候,心中竟然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楚……张彪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有鬼子的,有中国人的……妈的,还要做兄弟?还是不要做了吧……不能,不能不做兄弟啊,张彪在当汉奸之前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这家伙到底要去办一件什么事情呢?他不会是要去找吉永太郎拼命吧?
  杨武猜得还真差不离……看着杨武的背影渐渐模糊,张彪摸出一根烟点了,在街口迟疑一下,转身回了来时的那所房子。
  在街门口站了片刻,张彪迈步进了院子。弯腰捡起那块脏兮兮的牌子,猛地在膝盖上磕成两截,反手丢进了茅房。
  进到屋里,张彪拽下窗帘平铺在炕上,将墙上挂着的雁翎刀拿下来,仔仔细细地包好。然后摸出别在后腰上的匣子抢,拆下*,将子弹全部卸下来,一粒一粒地在胸前摩擦几下,重新装回去,再从墙上摘下枪盒子,将枪小心翼翼地装进去。沉稳地喘一口气,解开缠着胳膊的窗帘布条,试探着活动了几下胳膊,感觉还可以动弹,轻骂一声“杨武你这个混蛋”,将门后挂着的一件黒绸褂子拿下来,轻轻一抖,仔细地穿上,然后把匣子抢斜挎到肩膀上,将那把刀夹在腋下,在门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快速打开炕对面的一只箱子,从里面抓出一个红色的小包裹,一把戳进裤腰,昂首走了出去。
  天色有些阴,黝黑的群山样云彩低低地压在半空,让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黑色的天光映照下,幽灵一般的张彪穿行在李村的一条胡同里。
  在一户人家的街门前站住,张彪抬手拍门,一个弓腰驼背的老太太开门让进了张彪。
  坐在炕上,张彪将那个红包裹拿出来,轻轻塞到老太太的手里:“三娘,这些年我不在家,多亏了你照顾我娘。现在我娘不在了,这些钱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说着,将腋下夹着的雁翎刀横在炕上,轻拍一下,“这是我一直用着的刀,舍不得丢,麻烦您老帮我收着,以后我也不在了,你托人帮我埋在坟墓里。”老太太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点头。张彪喝了一口水,弹腿下炕:“我走了三娘,你多保重。”
  市区的路上,不断有鬼子的巡逻车呼啸着驶过,尖利如鬼叫的警笛声响彻低空。
  张彪沿着大马路走了一阵,脚步有些沉重,踉跄几步,招手拦了一辆黄包车:“去俾斯麦兵营。”
  在兵营北门下车,张彪整理一下衣裳,迈步向岗哨走去,脚步蓦然坚定,胸脯高挺,浑身充满了力量。
  递上证件,站岗的鬼子仔细检查一番,摆手让张彪进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大操场,四周满是参天的大树,树下面是一排排青砖红瓦的德国式平房,一群一群的鬼子兵在平房前操练。张彪稳稳精神,沿着一条砖石路向一个门口设有两个岗楼的房子走去。一个鬼子兵将枪横向张彪,张彪掏出证件递了上去。鬼子兵咦里哇啦地冲他喊了一句什么,张彪听不明白,硬着脖子往里闯。对面走出一个面目清秀的鬼子军官,张彪一下子认出来了,吉永次郎!
  “吉永太君,我是张彪!”张彪冲吉永次郎啪地打了一个立正。
  “张彪?”吉永次郎打量了张彪两眼,“你来干什么?”
  “报告太君,我在马家下河一带发现共产党游击队的踪迹,必须当面跟吉永太郎太君汇报!”
  “哦……”吉永次郎抬腕看了看手表,“他不在,晚上你再来看看。”
  “山田太君在吗?”
  “也不在,”吉永次郎有些不耐烦,“我告诉过你,有什么事情晚上再来。”
  “那好,”张彪倒退两步,摇晃着身子站住了,“太君,我有点儿私事可以问你一下您吗?”
  “请说。”
  “我母亲……”张彪的嗓子眼发颤,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你是知道的,我母亲被您的哥哥送到了这里。我听说,她老人家已经故去了,有这事儿?”“好像有吧,”吉永次郎犹豫一下,开口说,“前几天有一个中国老太太病故了……当然,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哥哥安排人厚葬了她。”“明白了,”张彪给吉永次郎敬了一礼,“多谢太君以实相告!太君,我跟徐传灯的关系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是把兄弟,现在他去了崂山。本来我怕皇军误会,想找个地方送老人家去,可是山田太君把他们送来了这里,你看这事儿?”“我知道这件事情,”吉永次郎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记住,皇军的事情你不要干涉,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那是那是,”张彪点头哈腰地退了几步,“太君,你不在沧口宪兵队,来了这里,也是为徐家的事儿吧?我可知道,徐家当年……”“巴嘎!”吉永次郎陡然光火。
  张彪嘿嘿笑两声,倒退着走出了兵营。
  心情平静的张彪在大东纱厂南门的一个小饭馆里坐了一会儿,天就有些擦黑,隐约地他看见杨武匆匆从兵营门口走过,张彪悄悄把身子别到了一边。杨武在兵营门前稍一迟疑,大步往东边走去,他似乎在这里等了有些时候,彻底没了耐心。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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