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风雨飘摇(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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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官兵已到楼下,中间闪出一人,正是祭酒孙秀。石崇见他前来,便道:“我家的规矩,孙祭酒有什么事就在外面说吧。”
  孙秀笑道:“安阳候前日因与贾南风及其党羽勾结被免了全部官职,如今看来还是轻了,圣上留你在此奢靡享乐看来还是太过宽容。”
  石崇从身旁的姬妾手中接过一盏琉璃美酒,一边饮一边朝楼下说道:“石某既无了官职,现在只剩下爵位、美女和府中钱财,看来还是要被祭酒惦记。”
  孙秀阴笑了几声,“君候既知被家财所害,为何不及早散掉?”
  石崇揽着身边的绿珠道:“前次酒宴上祭酒就向我索取绿珠,看来你不光爱财,可惜这许多年来你也只有垂涎的份,如今即便将我流放,府中钱财与美女也和你也无半点关系,就如同眼下你面前的楼宇一般,看得见却得不到。”
  言罢,哈哈大笑。楼下的孙秀听了也跟着大笑起来,石崇见状奇道:“祭酒怕不是想钱想得痴了。”
  孙秀也不理他,忽然正色道:“君候与欧阳健、潘安等人相勾结,唆使宗亲谋逆,今特奉圣旨捉拿要犯石崇。”
  石崇听闻“谋逆”二字脸色立变,手中的琉璃酒杯跌落到楼下摔个粉碎,孙秀见状大笑,“不错,谋逆之罪论之当诛灭九族,君候现在才怕已经晚了,府中无数的财宝就由在下接管,至于成群的姬妾你就留在地下享用吧。”
  说完一摆手,身后的官兵分成数队,涌向园中个处,很快就将石崇绑下楼来推入带来的槛车中。忽然楼上一声惊叫,绿珠从上一跃而下,正摔在槛车不远处。绿珠嘴里溢出鲜血,微笑着看着石崇,仿佛许多年前阿花坠入水中的模样,尚有一丝气息,只口中喃喃道:“丝布涩难缝,令侬十指穿。黄牛细犊车,游戏出孟津。”
  几个月来,刘秋安坐家中,朝中的消息却不断传来,除了洛阳的眼线密报,孙秀和慕容荀也派人来过数次。孙秀自然是希望贾后倒台后刘秋能够凭法术帮司马伦借天命巩固权位,虽然此时赵王一党已如之前贾后般控制朝政,让惠帝大权旁落、形同虚设,但也仍要同以前贾后般防堵悠悠之口笼络人心,故而常派曹过来府上邀请刘秋再赴洛阳,可是一概被刘瑾以儿子外出云游挡回。至于慕容荀,继去年诞下长公子后,今年为王府再添新丁,又产下二公子,于是马升便屡次往来将孕产的消息报给刘府,同时也会将翾风的相思之情说与刘秋,孙筠念在她当年对夫君的照拂救命之恩,不仅不加阻拦,反而大方地一笑置之。
  眼看着行将入夏,园中梨花仍开得还盛,刘秋坐于梨花之下,低声吟诵着那句《北风》,“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诗方吟罢,孙筠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一截笛子,随手塞到刘秋手里,“前段听你常念着当年与石崇和绿珠在南方时的情谊,我便托了洛阳的眼线从金谷园中寻了绿珠的笛子回来,故人已逝,也只能睹物思人罢了。”
  刘秋看着手里的笛子,叹了口气,“当年石季伦可称得上文武全才、心思单纯,没想到遇上不解世事的阿绿后,两人在这世俗间只留下这许多污浊,可惜了一对才艺双全的佳人。”
  言罢眼中滴下两滴泪来。孙筠见他难过,也走过去,拉着握着笛子的那只手,轻声道:“如今朝中变故甚多,很多故人都受了牵连,夫君情重,石崇当年差点要了你的性命却仍不忘他当年的好处,如此怕是以后还要再替故人伤怀。”
  树上如雪的梨花有几片掉落,刘秋的眼泪也跟着又落下,“是啊,如今连张华和潘安也都不在了。潘安诗文当世奇绝,只有陆机可比,现下士衡怕是要倍感孤寂了。”
  孙筠与夫君相处的日子久了,知他虽外表看似平淡但内心实则伤痛,只好再好言相慰,“‘念此如昨日,谁知已卒岁。’潘安仁为人性躁近利,有此下场并不意外。不过他虽不在人世,但留下的诗文足以闪耀千古,已不负他满腹才华。”
  刘秋拾起一片梨花,对孙筠说道:“几年前金谷夜饮,与潘安曾有一面之缘,当时彩灯美人、醇酒佳肴仍遮不住他的老迈,但仍想不到他依旧如这花瓣悄无声息地落下了。”
  孙筠见他说起潘安愈发伤感,就说道:“刚才夫君提到张华,昔年可曾见过?”
  刘秋略微沉吟,“我与司空也只在金谷宴饮上见过一两次,只是他一向为士族典范,受人景仰,这样的人也会被害,总让人心生凄凉。”
  孙筠歪头想了想,“当年在吴时就听陆士衡常提起过这位司空大人,后来他和士龙北上洛阳自视甚高,寻常儒士都不见,却和弟弟一同去他府上拜谒,我方才知道这张司空见识广博冠绝当世。”
  刘秋揽着孙筠,轻轻笑道:“说起来上次洛阳作法用的火浣布若不是我们收去及时,如果事后被他仔细查看,说不定真会被识破。”
  孙筠见夫君心情转好,忙接道:“火浣布本由西域运来,汉末战乱多年,致使西域道路不畅,中原许多年不见此物,后来连是否有火浣布都开始怀疑,曹丕也在《典论》中说世上不可能有火烧不坏的布帛,后来魏明帝还把这段话连同他父皇的《典论》作为不朽名言一同刻在太庙和太学门外。可是刚刻好没多久西域就送来用火浣布造的袈裟,曹叡只好再让人把刻上去的这段话再铲去,此事传到我吴国后被当作笑话传了许久。”
  刘秋被这一席话逗得呵呵地笑了起来,好一会才问道:“可是吴国并无西域道路,这传闻既是魏国传来,你们如何识得笑话的真伪?”
  孙筠轻拍了他一下,“夫君久在家中养病,怎的就养傻了?吴地虽不通西域道路,但有海路南去。火浣布大概产自波斯,既可经西域运来,也可从海路运来,我吴人自然识得,上次我们在洛阳用的不就是南海运来的火浣布么,幸好我手上有些存货,连夜帮你剪了‘晋祚永延’那四个字,你再多一两个字我都办不到了。”
  刘秋又搂紧了些夫人,低声道:“这些年西北叛乱频起,西域道路又不通畅,朝中怕又是许久没有进贡火浣布,这才让我们上次的把戏蒙混过关。朝中诸公大概也只有司空这样的大家才会想到此布,只是他无缘近观,想来当时也只能将信将疑。”
  说罢刘秋又凝眉道:“司空虽然博学,但他身上的神秘传言过多,让我一直有些疑惑。据说当年他夜观天象,看出南方的豫章有紫气冲天,后来便派人去挖出龙泉、太阿两剑;另外又有人传他曾诱杀燕昭王墓前的千年狐精。如果说这些都是旁人谣传,更离谱的是数年前他主管京中武库时失火,当时因怕有人乘机作乱竟然先派兵将武库围起然后才安排人救火,以致其中收藏的宝物大多被焚毁,连前朝传下来的王莽头和孔子屐都没能幸免,甚至他还报称亲眼见到所藏汉高祖刘邦的斩蛇剑也穿出屋顶飞走不知去向。武库这次失火详情最后都被史官录入正史,当中也包括那些让人难以相信的奇闻。”
  孙筠并没听出些什么问题,便说道:“这有什么,最多只能说他有异于常人,更显得与众不同。”
  刘秋拍了拍夫人,“师父被世人传为神仙,我跟随多年都未见过此等奇事,如今他觉得天下变起也只能提前远遁避祸。若张华真能观星象而未卜先知,甚至斩妖除魔而免祸,何至于如今被夷灭三族?古来重臣为人多方正,以此来传达皇帝旨意为国分忧,同时也可避免为人猜疑。只有民间方士或是奸佞小人才会如同先前贾后和孙秀一般利用我们以所谓法术和异事给自己贴金,要么就是皇帝假托祥瑞天命来巩固地位。张华为士族首领又是两朝元老,身边屡屡发生异事确实不能不让人怀疑。”
  孙筠捡起一瓣梨花投入池中,“人都死了还能怎样,夫君总不会去给他烧纸吧。”
  “夫人果然与我心意相通,我正想是否要去他府上一趟,一方面烧些纸钱祭奠一番,另外也看看会不会发现什么。”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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