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第一座城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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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的约束下,市民爆发出排练过数次、整齐划一却毫无起伏的欢呼:“国王万岁!莱茵联盟万岁!”
  然而,这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撞在鲁道夫身上,却如同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力量瞬间消散。
  鲁道夫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被迫仰起的脸庞——每一张脸上的笑容都像是同一个画匠笔下复製出来的面具,嘴角上扬的角度惊人地一致,唯有眼神深处,是一片麻木的死水。
  一个老妇人挎著半空的藤篮,篮底沾著几片乾枯的菜叶,浑浊的眼眸空洞地投向被交通管制禁止通行的城门里面,对眼前煊赫的盛典恍若未觉,嘴里不停喃喃:“去晚了麵包就要卖完了。”
  几个衣著单薄的孩子被母亲粗糙的手拍了拍后脑勺,他们才张开嘴,假装在欢迎国王陛下到来。
  初秋正午的阳光本该温暖,鲁道夫却在那些麻木的眼神里,触到了一丝深浸骨髓的寒意。
  他的视线不经意掠过簇新的彩旗和匆忙掛起的鲜艷带之下。
  城墙上有火烧过的焦痕,久经风雨,恐怕有十年歷史,像丑陋的伤疤。
  塔楼的一扇百叶窗破烂不堪,只用几根崭新的木条粗暴地钉死。
  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战斗,一丝极细微的僵硬,瞬间冻结了鲁道夫脸上那完美的君王微笑。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戴满了沉甸甸宝石戒指、象徵著无上权柄的手,准备向人群挥动。
  指尖却在半空中猝然触碰到一股退缩的能量——那些原本机械挥舞的手臂,在他靠近的瞬间竟猛地向后缩去,如同受惊的潮水急速退却。
  欢呼依旧响亮刺耳,笑容依旧掛在脸上,但当他的目光穿透喧囂的雨与飞扬的彩屑,直抵人群深处时,映入眼帘的只有空洞的瞳孔和因紧张而抽搐僵硬的嘴角。
  鲁道夫这样的表情並不陌生,自己在比武场,在射击场,在跑马场,在任何需要欢呼的地方,总能找到这样的气氛组。
  一种冰冷的疏离与深藏的畏惧,像一层薄薄的寒霜,覆盖在名为“欢迎”的华丽衣之上。独角兽的蹄声在寂静的石板上显得格外响亮。
  当夜,城堡主厅璀璨如同星群坠落,为国王到来举行的晚宴正在进行。
  长桌覆著崭新亚麻布,银烛台流淌暖黄光晕,映照著金黄的乳猪、堆迭如山的牡蠣和深红如血的葡萄酒。
  空气里瀰漫的並非纯粹的欢庆,而是一种被精心粉饰的、令人窒息般的紧绷。
  鲁道夫端坐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权戒顶端的红宝石——白日里那些空洞的眼神和无声的退缩,如同冰凉的蛇缠绕心头,拉肯提前投降於韦森大公更让眼前的丰盛筵席也失了滋味。
  拉肯成了这场晚宴最忙碌的影子。
  他几乎不曾落座,像一只被无形鞭子抽打的陀螺,不住地在国王座椅旁打转,汗水浸湿了鬢角,在烛光下泛著油腻的光泽。
  他躬著腰,脸上堆砌著比白日更甚、几乎要流溢出来的諂笑,每一次开口,声音在鲁道夫耳中都甜腻如裹了蜜的毒浆。
  “陛下!请您务必尝尝这道鸛港特贡的海鰻冻,鲜美无比!是臣下特意命人今晨从第一网渔获中精选的最肥美的一条!”
  拉肯亲自將一块颤巍巍、凝脂般的鰻冻奉至鲁道夫银盘中,动作带著一种令人不適的亲近。
  “啊!再品这酒!陛下请看,色泽如极品红宝!此乃臣下家族酒窖珍藏二十年佳酿,专候陛下御口!”
  他一边极尽夸张地颂扬著鲁道夫“无上荣光”、“神武英明”,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国王斟酒,酒液撞击杯壁的清响在沉寂大厅里格外刺耳。
  拉肯话语的河流汹涌,却总在不经意间漂载著“韦森军强大”、“韦森军勇武”、“韦森大公厉害得不得了”,如同鱼肉中的细小鱼刺。
  鲁道夫的目光偶尔掠过拉肯那张因亢奋而涨红的胖脸,扫过下方那些沉默咀嚼、眼神游移的劳丁、莱格等本地小贵族,最后落定在那几张空置的座席上——小弗朗茨等军官以“连夜巡视防御”为由缺席。
  一股混杂著烦闷的浊流在国王胸中翻腾。
  拉肯的每一句諂词、每一个夸张的举止,此刻都像是在他面前上演的拙劣滑稽戏,是一声声尖锐刺耳、不断强调“谁才是此地主宰”的音符。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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