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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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遥的玄孙念遥第一次读懂“融春”木顶端透明瓣上的笑脸时,归心堂的路已延伸至七海之外。
  那笑脸层层迭迭,最深处是望舒太奶奶佝偻着背种凝魂的模样,边缘则是些金发碧眼的陌生面孔,正将“融春”种子撒向火山岩与冰川。念遥那时刚满八岁,小手扒着“融春”木粗糙的树干,树皮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痒,却能清晰地摸到里面流动的暖意——那是无数种人掌心的温度,混着三地的草药香、西海的海盐味、南疆的雨林湿气,在年轮里酿成了时光的酒。
  “小念,你看这朵的心。”祖父望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的手指在透明瓣上轻轻一点,心处竟浮现出一滴露珠,露珠里映着个模糊的场景:一间简陋的药庐,炉上的药罐咕嘟作响,穿蓝布衫的姑娘正对着蒲公英出神,窗台上的凝魂刚绽开第一瓣紫色——那是望舒太奶奶年轻时的归心堂。
  念遥的鼻尖蹭过树干,闻到了百年前的桃糕香。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融春”木能在任何土壤里扎根——它的根须不是扎在土里,是扎在每个续写故事的人心里,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温柔,就是它最好的养分。
  十五岁那年,念遥成了最年轻的路使者。出发前,他在“记忆”下捡了片新落的瓣,瓣上印着艘扬帆的船,甲板上站着个少年,正把“融春”种子撒向浪涛——那是他自己,正要去传说中“永夜之海”的彼岸,那里的人从未见过凝魂,据说连阳光都吝于停留。
  同行的是普惠堂的赵砚后人赵遥,姑娘背着柄轻巧的剑,剑穗上除了三色草叶,还多了串贝壳风铃,是东海边的渔民送的,风吹过时会发出“叮铃”声,像在唱三地的歌谣。“太爷爷说,永夜之海的海底有块黑石,能吸收所有光,”赵遥把剑鞘在阳光下转了转,鞘上的琉璃景映出永夜之海的轮廓,“但他相信,‘融春’种子能在黑石上开。”
  极北的阿沐后人阿昼也来了,少年穿着件缀满雪绒的皮袄,怀里揣着块会发光的封灵玉髓,是巫医奶奶特意为永夜之海准备的。“玉髓能聚光,”他掏出玉髓时,光芒在掌心流转,映得周围的“融春”瓣都泛起金边,“就算没有阳光,也能记得春天的样子。”
  船行三月,终于抵达永夜之海的彼岸。这里的天空永远是墨色的,大地覆盖着黑曜石,连风都带着冰碴。迎接他们的是个银发族的少女,名叫星夜,她的眼睛像两颗星辰,却藏着对光的渴望。“长老说,你们是带着‘暖’来的。”星夜的手指抚过念遥带来的“融春”种子,指尖的温度让种子泛起微光。
  念遥把种子埋进黑石缝隙,赵遥用剑穗上的风铃引来海风,阿昼则将封灵玉髓嵌在石旁,玉髓的光芒立刻在黑石上织出片小小的光网。“这些种子,”念遥望着光网里的种子,声音在风中微微发颤,“能开出比阳光还暖的。”
  第一个月,种子毫无动静。银发族的人渐渐失去耐心,有人说这是“南方的骗局”,有人偷偷把黑石缝里的种子挖出来扔进海里。星夜却每天都来,用自己的体温焐热黑石,她说:“我在种子里看到了光。”
  第二个月的月圆夜,封灵玉髓的光芒忽然暴涨,黑石缝隙里冒出了点点绿芽——“融春”种子发芽了!更奇妙的是,新芽竟能吸收玉髓的光,叶片在暗夜里泛着淡淡的金,像把星星揉碎在了叶肉里。
  “它在适应这里。”赵遥的剑穗轻轻触碰新芽,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就像所有故事,到了新地方,总会长出新的样子。”
  半年后,永夜之海的黑石上开满了。这些“融春”没有紫色,也没有白色,瓣是透明的,能吸收封灵玉髓的光,在暗夜里绽放出星辰般的光芒,心的金边却比任何地方的都亮,像条联接南北的光带。星夜的族人把串成项链,戴在脖子上,说这样就能梦见阳光。
  离别的那天,星夜送给他们一包黑石土壤,里面混着“融春”的种子。“长老说,这土能让记得永夜的样子,”少女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手指却紧紧攥着片“记忆”瓣,那是念遥送她的,瓣上印着归心堂的阳光,“等开满整片黑石,我们就带着种子去找你们。”
  返航的船上,念遥把黑石土壤撒进“融春”木的盆,赵遥将风铃的声音录进封灵玉髓,阿昼则在“续春图”的新卷上,画下了永夜之海的星空与。画的角落里,星夜正对着透明的瓣微笑,她的脚下,望归草的根须正穿过黑石,与远方的路紧紧相连。
  “你看,”念遥望着画中的根须,忽然笑了,“原来没有真正的永夜,只要还在开,牵挂就能把光带过去。”
  赵遥的风铃忽然响了,剑鞘上的琉璃景里,永夜之海的“融春”正在风中摇曳,心的金边与归心堂的“记忆”遥相呼应。“太爷爷说,续写的最高境界,是让故事自己找到光。”
  回到归心堂时,“融春”木的新枝上,已开出了带着黑石纹路的透明。念遥把星夜送的种子埋在“融春圃”,看着它们在阳光下发芽,忽然觉得,望舒太奶奶当年种下的哪是凝魂,是一颗“所有地方都该有春天”的种子,这颗种子在百年里生根发芽,长出了跨越山海的枝桠,把温暖送到了每个需要的角落。
  他在“记忆”的瓣上,看到了永夜之海的新场景:星夜的族人正教孩子辨认“融春”,孩子们的脖子上挂着封灵玉髓,像挂着颗小小的太阳;远处的黑石上,望归草的叶片正朝着南方,根须在地下织成网,把永夜之海与归心堂连在了一起。
  念遥知道,这故事还会继续下去。“融春”会在永夜之海蔓延,星夜的族人会成为新的路使者,把种子带到更遥远的“无光之地”;他的孩子会像他一样,在“记忆”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带着新的种子出发;而“融春”木的顶端,永远会有透明的瓣,映着每个续写故事的人,无论他们来自哪里,长什么模样。
  就像此刻,风穿过归心堂,“融春”木的枝叶轻轻作响,永夜之海的透明与归心堂的凝魂在风中共鸣,心的金边连成一片光带,把七海之外的永夜,也裹进了这无尽的春天里。
  这故事,永远没有句点。它在瓣上,在根须里,在每个相信“暖能战胜寒”的人心里,继续续写着,一年又一年,直到宇宙的尽头,直到最后一片黑暗,都被开的光芒照亮。
  念遥的曾孙女望舒(族人们早已习惯用这个承载着初心的名字为新生的女孩命名)第一次踏足永夜之海时,星夜的后人已在黑石上建起了“承春堡”。
  堡墙上爬满了透明的“融春”,瓣吸收着封灵玉髓的光,在永夜中织成流动的光带,像条从归心堂延伸而来的金色河流。望舒的行囊里装着三样东西:一片“记忆”的干瓣(上面印着初代望舒种凝魂的身影)、一把普惠堂新铸的“续春剑”(剑刃能映出所有路的脉络)、一瓶极北的“回春露”(据说能让枯萎的重新记起绽放的滋味)。
  “望舒姐姐,你看这株‘永夜融春’。”星夜的曾孙星昼拉着她跑到堡后的田,那里的“融春”已变异出奇特的形态——瓣边缘长出了星芒状的尖刺,却能在触碰时分泌出暖人的汁液,“长老说,这是在学着保护自己,却没忘了要温暖别人。”
  望舒蹲下身,指尖轻触瓣,行囊里的“记忆”干瓣忽然发烫。她仿佛看到了百年前的画面:念遥太爷爷站在黑石上,把封灵玉髓嵌进石缝;赵遥奶奶的风铃在风中作响,剑穗扫过刚发芽的绿苗;阿昼爷爷正对着种子低声哼唱三地的歌谣……这些画面与眼前的星昼重迭,像场跨越时空的接力。
  “永夜的路该往前伸了。”望舒望着远方墨色的海面,那里有座传说中的“雾隐岛”,岛上的雾能吞噬记忆,连最坚韧的望归草都无法在那里扎根,“长老说,雾隐岛的人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相信能带来春天。”
  星昼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个贝壳盒子,里面装着些“永夜融春”的种子,每颗都裹着层封灵玉髓磨成的粉:“我跟你去!巫医奶奶说,这些种子吸足了永夜的光,能在雾里开出亮。”
  同行的还有普惠堂的赵遥后人赵念,姑娘背着“续春剑”,剑鞘上的琉璃景新增了永夜之海的星图,转动时能看到雾隐岛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极北的阿昼后人阿望则捧着个冰制的罗盘,罗盘的指针不是指向南北,而是跟着路的方向转动,针尖总泛着“融春”的金边。
  船行七日,终于穿过浓雾抵达雾隐岛。岛上的人果然眼神空洞,他们穿着灰布衣裳,在雾中麻木地行走,连脚下冒出的“永夜融春”嫩芽都懒得多看一眼。一个白发老者拦住他们,声音像被雾泡得发涨:“是会谢的,记忆是会忘的,种什么都是白搭。”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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