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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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为一个本来就该死的叛国者浪费时间?这结局简直称得上皆大欢喜——亡命徒自己送了命,省去了繁琐的审讯程序,更不会牵连到任何包括他在内的同僚。
  那些令人作呕的官僚程序,全都随着斯派达尔的断气烟消云散。
  可他的脚步却迟疑了。那种令人烦躁的感觉又来了,就像在圣日耳曼大街的旧书店里,明明只是随意翻阅,却总会被某个装帧特别的孤本勾住视线,仿佛有什么在对他发出无声挑衅。
  “见鬼...”他低声咒骂。不知是在恼火自己的多疑,还是那该死的职业顽疾。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瞥见柜底一抹反光,那把被所有人遗忘的裁纸刀躺在阴影里,刀刃上还泛着红。
  啧,他竟然把这害羞的小家伙给忘了。
  他先细细丈量着它掉落的角度,才用指尖拈起,理所当然把刃口举到唇边,舌尖舔过那道干涸血迹,自然得如同在自家客厅品鉴一支新到的波尔多。
  这只是细致入微的证物检查,每个敬业的盖世太保都会这么做。
  琥珀色瞳仁闪过幽暗的光,那味道,清甜得近乎罪恶,带着若有若无的玫瑰香,竟有点让人上瘾,尝过一次就不会忘,
  是她的血。
  这个判断很肯定。他掏出真丝手帕,擦拭刀锋的动作轻柔得像在给情人拭泪,直到那表面映出他的倒影来。然后把这凶器,小心收入了自己口袋——一个需要被“保管”起来的证物。
  ….
  而有趣的回忆却总会被不速之客打断。
  君舍的指尖还落在铁柜那道凹痕上,门外突然传来叩门声。
  “长官,该案初步探查报告,是否按程序上交?”
  舒伦堡试探着递上文件,长官今早已签过字,叁十分钟后就要发给柏林,可看到他这个阴晴不定上司又踱到了档案室去,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了。
  棕发男人抬起眼皮,视线落在最后那行,“死者系挟持人质过程中,因受害人反抗致档案柜倾倒,头部受致命撞击致死。”
  “Ja”。
  君舍从银质烟盒里磕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那辛辣却压不下心头没来由的烦躁——这感觉陌生得令人厌恶。
  是的,一个娇弱的小医生,意外反杀了一位将军。
  那天,他回忆起来,她小手放在血洞上,眼底除了惊惧,还有一种…悲伤?为斯派达尔悲伤?
  烟灰簌簌落在文件上,君舍强迫思绪转向更合理的解释:审判、耻辱、绞刑架,加上那副被肺痨掏空的身体,说不定,他那厌世的上司早就不想活了,自己撞上柜角求个痛快,合情合理。
  也或许是柜子倒下时,他未及逃开?缺了条胳膊的残废,咳得头晕眼花的肺痨鬼,站得不稳太正常。
  烟雾缭绕中,他眼前又浮现女孩那副摔碎了的瓷偶模样。
  而那小兔…她只是不幸卷入了这场荒诞剧,近距离看一个生命消逝,哪怕是恶魔的,也足以击溃任何善良的灵魂。
  医生的天职不就是救死扶伤?看到人流血,自然会跑去抢救。前年在华沙,一个愚蠢的金发女医生为掩护犹太病人,用手术刀抵着自己喉咙和他们对峙,直到被一枪打穿了手掌。
  女人不都这样吗?何况是那小兔。
  他对着虚空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看着它缓缓上升、扭曲、最终消散在黑暗中。
  可无论愿不愿意,她手上终究是沾了血,他早断定过的,这只看起来一捏就碎的小瓷偶,柔顺的兔子皮毛下,藏着狐狸的爪子——他宁愿让自己相信这一点。
  这个念头忽然让他喉头发紧,比起纯洁无瑕的圣女,他有时更愿意想象她颤抖着,却坚定地握紧凶器,眼底闪着某种令人兴奋的晦暗光芒。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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