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药香(1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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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三刻,梆子刚敲过三响。
  窗外瓢泼大雨落下。
  雷光在雨中炸开出银线,轰隆的声音盖住了雨点滴落的声音。
  也淹没了梆子的声音。
  屋內,洗漱用的铜盆从架子上跌落。
  咣当的闷声响起,盆滚了几圈后倒扣在地面上。
  雷声穿透窗直时,吴天正蜷在晒药架下做梦。
  七百二十束艾草在他头顶织成青灰色的天幕。
  “无根”的雨水顺著叶脉凝成珠串,每隔三息便坠下一滴。
  一滴滴的无根水。
  精准砸进井台边的青石凹槽。
  这声响在他混沌的梦境里化作高中课堂的化学老师粉笔击打讲台声。
  直到铜盆坠地的锐响劈碎晨雾——“咣当”一声。
  惊得百十来束艾草齐齐震颤,金线綑扎的叶梗间簌簌落下陈年药灰。
  灰落在脸上,痒。
  吴天从草蓆上弹起时,后颈粘著的忍冬藤扯下几缕髮丝。
  赤脚踩上井台的瞬间,昨夜残留的硃砂在足底碾开,蜿蜒如血管的红痕顺著青石纹路爬行。
  他望著自己留在石板上的红色脚印发怔。
  像…像小时候去照相店印脚模——家里还比较有钱的时候。
  二十七个紫陶药罐沿墙根蹲踞,罐口吞吐的乳白寒气竟隨著他的呼吸节奏涨缩。
  最靠近井沿的罐子突然“咯”地轻响,裂开蛛网纹的釉面下渗出暗绿黏液,在晨光里泛著蟾蜍背似的油光。
  吴天想躲开,小学时他最噁心…雨天的蛤蟆。
  一只只的…绿色的。
  “辰时晒药,寅时理药。”陆济世的嗓音裹著晨雾贴地滚来。
  老人今日换了件鼠灰色直裰,衣摆扫过露湿的石板。
  拖出一道蜿蜒水痕。
  他手中的鹤颈铜烟杆正冒著青烟,烟锅里燃的却不是菸丝——三只晒乾的蜈蚣头叠成塔状,最顶上那颗独眼的螯牙还在轻微开合。
  老家不多见的稀有品种虫子。
  吴天被烟杆敲击桐木匣的脆响惊退半步。
  匣盖掀开的剎那,三只蓝翅药蝶振翅而出,翼展足有巴掌大,磷粉在初阳里洒下金雨。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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