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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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三爷的为人最爽快,”宓谦在一旁附和“见面三分交情,大家已经是朋友了,以后若同坐一条船大小事还可以相互照应嘛。”
  阎合不为所动,只是盯着自己杯中清澄透亮的茶汤,缓缓地吟道:“铣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说罢,方才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说:“三爷的事,抚台大人已事先打过招呼,只是这世道难呐,明沟暗渠、深坑浅阱的总需时刻提防,我有个问题想先问问三爷。”
  沉德沛一怔“呃阎大人但问无妨。”
  他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在江苏的商会,你们沈家一向是说一不二、独占大头的,就是邻近的几省,也往往要仰仗沈家的鼻息。至于三爷你——”状似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对方“沈家名下所有的大酒楼全归你掌管,这已经是极好的差事,怎么还想趟我这边的浑水?”
  “别提了!”他的话却引发了沉德沛积存已久的怨愤。
  “我那两侄儿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三叔!我娘也是唉,尽袒护小的!酒楼的生意我也管腻了,与其在家里受制受气,不如出来混自己的!”
  阎合冷笑“三爷别光看着我这条船里油水多,风急浪大的,也容易翻船。”
  “那是。”沉德沛发泄了几句,回过神又赶紧陪笑脸“我也不是白日做梦的人,自然知道这里头的风险。嘿嘿!”他忽然压低声音。“我早年就有听说,贩一包私盐起码比有官引的多赚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前后翻转比了比,意思是十两。
  “那是三年前的老价了。”阎合不动声色地指正他。
  “什么?”他吃了一惊“哟!那如今”
  “如今可多赚十二两,但这也只是最保守的估计,要看时节和地方,有好的门道,十五六两都不愁,更甚者还会有二十两呢。”
  贩私盐的实质,即是偷漏朝廷的盐税。
  所谓的官盐,需要有官方的盐引“盐引”即是朝廷规定的贩卖凭照,有了凭照,名正言顺,但同时也需上缴大量盐税给国库,自然赚得不痛快。
  若偷漏掉盐税,除去工本,剩下赚的全归入私囊,那几乎是一本万利的诱人买卖,所以历来趋之者若骛。很多盐商都成了盐枭,向各级盐司衙门打通关节,明的暗的各一套,风声紧时卖官盐,逮着时机就大量贩运私盐,得了利益或“三七”或“六四”或“五五”的分成——
  反正大家都喂饱了,谁也不舍得敲破这个蜜桶。
  这一次,宓谦就是引荐这位外强中干的沈三爷给阎合。其实他也知道,沉德沛方才讲的都是实话,他这个人全仰赖祖荫乘凉,若论生意经,远远不及他那两位侄子!
  但宓谦之所以想介绍他也来分一杯羹,是看中了沈家那经几代苦心经营下来的庞大关系网。沈家的买卖根基虽然在江苏,但在南北诸省也都有错综复杂的脉络。
  沉德沛再不济,到底是沈家的三爷,拉拢了他,便有可能利用到那关系网。
  “来,抚台大人、三爷、贺大人都请——”
  不知何时,茶汤已被换成了酒,阎合笑眯眯地举高杯。
  一桌丰盛的佳肴,四个人围坐“志同道合”的谈笑。
  酒过三巡,阎合忽然又敛下笑意,慢慢地开口“三爷,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他意兴阑珊地放下筷子,似乎是边思索边道:“这一段时日你们沈家的那位大少爷都在忙些什么?”
  “知源那小子?”沉德沛喝多了酒,脸色涨红,提到他侄儿便不耐烦地一歪脖子“哼,鬼才晓得他最近在忙活什么!先前也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突然放下生意跑去邑州,回到南边了也不回家,在杭州待了两天,又跑来常州这儿”
  他打了个酒嗝,心中的怨愤之气又涌上来了“要说我娘就是偏心,孙子居然比儿子好!我在岭南多待了一阵子,回来被她一顿数落,可那两个臭小子要是出去游山玩水哼!”“算了吧,三爷,何必跟小辈们计较?”贺东林劝他。
  阎合的心中却倏地闪过一道计谋。
  “我、我他妈就是不服气!”酒壮人胆,沉德沛醉得忘了形,在三位朝廷命官面前拍桌大骂。
  “抚台大人,这——”贺东林怕他越骂越不像话。
  宓谦却和阎合心有灵犀,隔着四方桌不动声色地互看了一眼。
  “动怒伤身,三爷别跟自己过不去。”阎合拿下他手中又新斟满的酒杯,盯着他阴沉又低缓地问:“你说若是恨一个人,最好将他怎么样?”
  “怎么样?”沉德沛气得直哼哼“我恨不得那两个臭小子都吃些教训,栽几个大跟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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