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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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说,告诉我你看到的所有东西,无论是什么,说出来让我知道。”负屭央求着。
  由她口中听见自己的作为,是件很奇特的事,他并没有因而恢复记忆,他试图去想像,想像她每一句话变成实况的情形。
  他多希望自己的脑子会因为她的描述突地开窍,让还失的那些记忆一口气回涌而上,但事情没有如此顺遂,他努力回想,仍是捕捉不到关于她诉说的过往片段。
  “你很别扭,对于鮻族老爱抓人跳舞这一点,明显吃不消”她笑了。“可是,你还是跟我一块跳了,你的舞姿实在不怎么样,你好像僵掉的海参”
  “不能有更适合的比拟辞汇吗?”僵掉的海参
  “我尽力了,真的。”她给他一个歉然微笑。
  好吧,僵掉的海参,一语中的,让他轻易能了解,他的舞姿如何凄惨。
  她笑容敛去,变得担忧。
  “鲛鲨来了鮻族最害怕的鲛鲨又来了”眉宇的惧怕,只有一瞬间,又轻缓舒展开来。“不过,有你在,我们不害怕,你保护着我们。赶走恐怖凶猛的鲛鲨,它们在你面前,比一群小虾米还弱”
  负屭闭上眼,慢慢有一些模糊画面出现。曾经,他在梦中见过成群鲛鲨,那并不是恶梦,梦里,他没有恐惧之类的情绪,梦里,他扬剑砍杀着鲛鲨群,它们四处奔窜,吆喝着争先逃命
  他以为,那只是梦。
  难道,那些梦,并不是单纯的梦,而是他遗忘的记忆?
  “水镜现在什么也没有,我看不见东西,蓝蓝一片”她又说,静静等待好半晌,依旧毫无动静。她望着负屭,一脸不解,负屭则以询问的眼神瞥向坐在身后,只手托腮,快要打起盹的狐神勾陈。
  “我只知道水镜的使用方式,至于它会有怎生变化或意外,我不比你们了解多少。那面镜,我可从没在它上头看见任何东西。”勾陈只能不负责任地耸肩“不然你只能去找文判,那是他家的东西,怎么用它,他比谁都清楚。不过好些年前黄泉入口处立了块石板,写着活的神兽与凶兽禁止入内,八成是被抢怕了,你想进去也进不去吧”
  当勾陈还在说着,鱼姬终于瞧见水镜继续产生变化,她好似透过谁的眼在看,谁,正奋力飞驰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海潮拂脸而过的冰凉凛冽,与其错身的鱼群,被远远抛诸身后,一股心急如焚的焦躁由水镜传递出来,她听见负屭的声音在催促着他自己。
  快点!再快一点!
  不该回去!不该回龙骸城去——不该以为鲛鲨嚐到了教训,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迟了。
  镜面里,满满的鲛鲨,黑灰色身躯,徜佯在淡淡血色的海。那片海,磷星点点,闪闪灭灭着澄金色星光,远远看去,犹若漫天金粉撒落而下,直至其中一片如雪般飘近眼前,她才看清楚,那不是星光,不是雪片,而是鳞,鮻人的鳞,璀璨的金鳞,在海水中,散得到处。
  沦为利牙之下的食物,被撕扯,被吞噬,鲛鲨群来得太急太快,没人预料得到,当鮻族全数仍在甜美睡梦中,为白日鲛鲨遭负屭驱赶逃尽的景象欢欣鼓舞,夜里,就遭狡猾的鲛鲨再袭,任由鲛鲨猎杀饱食。
  鱼姬无法动弹,僵坐原地,连该要呼吸都忘了,水镜映照出她来
  她在一条鲛鲨的嘴里,半具身躯早被嚼个碎烂,大眼仍是圆圆瞠着,像是刚从美梦中惊醒,还正处于惺忪,咽喉便给咬断一般的迷惘怔仲
  那是负屭看过的景况。
  她现在看见的,就是负屭曾经看见的一切
  水镜传来他凄厉的嘶吼咆哮,震耳欲聋,她眼前的不,是负屭眼前的血腥情景太过残酷无情,他眼睁睁看她死去,死得支离破碎,她恨自己无法伸手去捂住那时负屭的双眸,不让他多瞧这骇人惨景一眼。
  那时的她已然死去,力不从心;现在的她也做不到水镜只能映照出发生过的事,谁亦改变不了它。
  水镜锁定在咬住她身躯的鲛鲨上头,嗜血后的鲨,更形亢奋凶猛,鲛鲨正欲张口把她全数吞噬,剑光蓦地激闪一逝,鲛鲨被斩成肉块,他扳裂鲛鲨的牙关,救下她,但为时已晚,她的左半部身体,入了鲛鲨腹脏,当负屭将它开膛破肚,只能勉强掏出碎骨和残鳞,如何完整拼凑回去?而另外右半边血肉模糊,鲛鲨丑陋的齿痕留在那儿,肩胛胸口咬断,嚼破匀称娉婷的鱼尾,更几乎要啃去她的颈项
  这是她所不知道的记忆,不属于她的记忆,在她死去之后,继续发生的记忆。
  她看见濒临崩溃疯狂的负屭,完全失控地变成半龙半人,布满怒张银鳞的尖锐龙爪,紧紧抱住只剩半截的她,俊秀面容不再,狰狞粗犷的龙首轮廓,夹杂在人形五官间,外露的长牙咬得死紧,仿似要咬碎他满腹中对自己迟归的不甘,圆凸的龙眸,血丝满布。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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