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颜强《英国足球地理》之十一(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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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拉斯哥宗教足球
  在一列前往格拉斯哥的夜行列车上,我遇到了一个古怪的凯尔特人球迷。他是新教徒。
  这个人也是赶去看苏格兰传统双雄大战的,他专程从法国南部赶过来。“不,不,格拉斯哥已经变了,”在我印象中格拉斯哥仍是一个以球迷宗教信仰区分的足球城市,然而雷伊·勒土埃很不以为然,“现在格拉斯哥人不会当面问你:‘你是天主教徒还是新教徒?’他们也不会问:‘你叫比尔(Bill)还是丹Daniel ?’他们只会问你:‘你支持哪支球队?’”
  像比尔这样的名字,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的天主教色彩,而且很有可能是爱尔兰人后裔,例如前任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他和前美国总统肯尼迪一样,都是美国的爱尔兰人后裔;丹这个名字,则十有八囧九是新教徒。
  作为一个外乡人,又是凯尔特人球迷中的“异教徒”,勒土埃总会用很聪明的方式回答格拉斯哥人问他支持哪支球队这种难以回答的疑问:“我支持帕迪克(Partick Thistle苏超垫底球队)。”
  只有这样,较真的格拉斯哥人才会笑笑走开。
  “如果你穿着凯尔特人球衣走在大街上呢?”我像个白痴一样问了他一句。
  勒土埃对我翻了个白眼:“难道你想被人在背后捅一刀?”
  勒土埃并不是在讲述2囧0年前的格拉斯哥“老字号”(Old Firm)决斗的故事,流浪者和凯尔特人球迷之间由对立从而产生仇杀,在百多年来的“老字号”决斗中,这已经不是新闻了。2003年11月13日,就在格拉斯哥人阿历克斯·弗格森在纽约宣布他要购买中国少年董方卓的那一天,一个12岁的凯尔特人球迷,穿着一件凯尔特人球衣,被3个格拉斯哥球迷捅死街头。
  如果有机会翻看一些格拉斯哥的球迷杂志(fanzine),对于了解“老字号”的历史渊源会很有帮助。不过看这些杂志之前,得了解一些格拉斯哥当地球迷的宗教信仰状况:你首先得明白流浪者球迷大多都是新教徒(Protestant),凯尔特人球迷大多都是罗马天主教徒(Catholic)。
  随便拿一本流浪者球迷杂志,《跟随,跟随》(Follow Follow),你能看到其中这样一段文字:
  “在希特勒的核心部下中,只有一个新教徒——外交部长范·里本特洛普……而当时最著名的3个德国反纳粹领袖都是新教徒。我们不要忘记,这个臭名昭著的阿道夫·希特勒也是个天主教徒。”
  《跟随,跟随》有2万册的发行量,但它既不是最大也不是最老的流浪者球迷杂志。在格拉斯哥,这种流浪者球迷杂志共有7种,而且都能保持一定的盈利。流浪者球迷之广泛,数字之巨大,绝对是令人惊愕的。2003年9月中旬,流浪者俱乐部董事尼克·皮尔(Nick Peel)到深圳和健力宝足球俱乐部商谈合作事宜时亲口告诉我:“格拉斯哥流浪者在苏格兰、北爱尔兰和英格兰共有150万注册会员,每个赛季我们能卖出4万套季票——剩下1万个座位因为苏格兰足总的要求,不能作为季票销售,每个赛季排队等待购买季票的球迷超过了7万人。”
  不要因为苏格兰超级联赛竞技水准的日渐平庸而忽略了格拉斯哥流浪者这个超大足球俱乐部的存在。可百多年来,不论流浪者多么强大,凯尔特人却始终能和对方保持均势。这正印证了对英国足球的一句写照:“没有德比,就没有现代足球。”流浪者和凯尔特人彼此恨之入骨,却又唇齿相依,长达百年的争斗,让双方都能在竞争的环境中成长,生命力越来越强。
  也许流浪者和凯尔特人的球迷们,和我们中囧国球迷不是生活在同一个足球世界里。我们的足球世界,只有在和“老字号”恩怨扯上点关系时,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即便如此,他们对外界的兴趣也是相当有限的。1984年是欧洲足球历史上最灰暗的一年,因为欧洲冠军杯决赛的海塞尔惨囧案,人们似乎都忘记了在这一年的这一场“老字号”德比战中,发生了2起未遂谋杀案、2起屠刀砍人案、1起开山斧伤人案、9起匕囧首伤人案和35起群殴。
  其实类似这一连串的数据,你在每一个十年的“老字号”德比中都能找到,1995年,1975年,1968年……这似乎是赤囧裸裸的球场暴力,可只要和“老字号”扯上关系,事情就不像球场暴力那么简单了。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里,不论是政治斗争、经济冲突还是体育文化生活,只要牵扯到不同宗教,或者同一宗教不同派别之间的矛盾,事囧件本身就会无比复杂。看看今天的中东、阿富汗和北非,就能验证这个事实。因此当宗教的影响力渗透到格拉斯哥足球时,在可预见的将来,暴力不会离开格拉斯哥足球,然而球迷对于俱乐部的无比忠诚,也将长久地延续下去。
  5年前流浪者俱乐部已经公开宣布,不再允许球迷死后将自己的骨灰洒在IbrOX球场,尼克·皮尔给出的解释是:“有太多球迷想让自己永远呆在IbrOX,结果这影响到了我们球场草皮的质量,即便是夏季,部分场地都长不出草皮了……”
  所有和格拉斯哥相关的小说,都无法回避“老字号”这个话题,每个英国人都知道,格拉斯哥是为足球而疯狂的城市,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足球有关。根据欧足联2004年2月的官方统计,在整个欧洲,格拉斯哥地区在现场观看比赛的人数占整体人口的比例,排名第一位,观看足球电视转播的人数占整体人口总数的比例,排名第二位——仅次于阿尔巴尼亚。对无法取得观看足球电视转播人数欧洲第一的地位,一位格拉斯哥凯尔特人球迷给我的解释是:“……在阿尔巴尼亚,除了看足球,他们恐怕没有其他事好干了。”
  凯尔特人球迷都是天主教徒,流浪者球迷都是新教徒,不过两个俱乐部球员的宗教背景未必如此泾渭分明。凯尔特人用过不少新教徒球员,例如著名的“孔雀”伯尔蒂·匹克科。然而流浪者绝非如此。
  格拉斯哥曾经有一个小有名气的“庞客”(punk)乐队,写过一首名叫《为什么流浪者从来不用天主教徒球员》的歌,流浪者俱乐部的回答相当诚恳:“我们有自己的传统,传统是不能背弃的。”
  尼克·皮尔给我的解释更加详细:“我们在1873年组建俱乐部时,就是一个长老教派教徒俱乐部,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要是改变俱乐部一致的宗教信仰,那将会发生不可想象的灾难。”1978年,一本格拉斯哥当地新教长老教派的杂志《BUSH》居然公开在杂志上讨论流浪者俱乐部是否应该引进天主教徒的问题,结果两个月内这本宗教月刊发行量从15000册暴跌到8000册,半年之内停刊。
  即便今天你走进IbrOX看台,仍然会发现被蓝色的主色调包围,甚至连乒乓球桌和台球桌都是蓝色的。流浪者无法摆脱传统,可是在社会公众心理盲从于“世界大同”或者“地球村”这些虚妄的概念时,在现代职业足球越来越屈从于商业利益时,他们也得与时俱进。引进各种不同类型的球员,对于扩大球迷基数有帮助,能为俱乐部商品和赞助合同找到更多顾客,于是在1989年,流浪者引进了第一个罗马天主教徒球员:毛里斯·约翰斯顿。百年冰封的格局终于被打破。
  对于约翰斯顿的加盟,凯尔特人的球迷杂志做出了迅速的回应,《NOT A VIEW》刊登了一篇长文,用滑稽的新闻体报道此事:“流浪者终结100年俱乐部传统,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居然买到了一名长相英俊的球员。”
  实际上约翰斯顿并不是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流浪者引进的第一名天主教徒球员。约翰斯顿的继父还是个新教徒,并且是死忠的流浪者球迷,只是约翰斯顿一直被认为是最坏的天主教徒球员。在 1986年的苏格兰足总杯决赛中,他用头去撞一名流浪者球员,被红牌罚下,下场时居然还对着流浪者球迷做出十字架手势,这是流浪者人不能承受的羞辱。
  就在约翰斯顿加盟流浪者之前,他几乎已经和凯尔特人签约,当他改变主意之后,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的流浪者球迷协会举行了3000人的游囧行示囧威,抗囧议流浪者的决定。与此同时,凯尔特人球迷也在猛烈攻击约翰斯顿,天主教报纸《星期日苏格兰》描述约翰斯顿是“苏格兰足球的萨尔曼·拉什迪”(《撒旦诗篇》作者,被伊囧斯兰原教旨主义者认定的穆囧斯林叛徒,被前伊朗精神领袖霍梅尼号召全球追杀)。
  约翰斯顿的这次职业选择,让他同时冒犯了两派原教旨主义者,他的归宿也和四处藏匿的拉什迪一样:俱乐部在格拉斯哥,可他不敢居住此地,住在爱丁堡;他在爱丁堡的住宅被凯尔特人球迷查出后,有人用汽油炸囧弹进行轰炸;约翰斯顿最后请了24小时保镖来保障他的生命安全,可他的继父被凯尔特人球迷盟友们痛打之后,被迫迁离苏格兰。
  在约翰斯顿效力流浪者期间,《跟随,跟随》杂志一直在研究这个天主教徒是否为“我们的”新教俱乐部尽了全力。不论他在球场表现如何,约翰斯顿肯定为讨好流浪者球迷尽了力,他甚至在一个球迷集囧会上学唱一首名叫《SASH》的新教徒歌曲,而且公然对着凯尔特人队队徽吐口水。约翰斯顿这些作法赢得了部分球迷的欢迎,例如英格兰斯托克港的流浪者球迷协会就选举他为1990年最佳流浪者球员,然而一年之后,约翰斯顿便离开了流浪者——他无法让流浪者变成一个天主教俱乐部,甚至一个无宗教信仰的足球俱乐部。所以一位流浪者球迷这样说过:“流浪者甚至可以签下爱踢球的罗马天主教皇保罗二世,但流浪者永远会是一个新教俱乐部。”
  尼克·皮尔对约翰斯顿有着清晰的记忆。皮尔本人是目前流浪者俱乐部负责市场开发的董事经理——一个世袭的流浪者董事局尊贵席位。
  也许因为他只有37岁,也许因为他在美国念的是商科博士学位,所以尼克并不完全认同“老字号”球迷之间的对抗和他们各自的强烈宗教倾向有关这一说法,一些球迷怪异的举动更让他难以理解。
  “我记得当时很多球迷有这样一种态度,”尼克回忆道,“假设约翰斯顿在比赛中进球了,流浪者1比0领先,很多球迷会认为这个进球不算,比赛仍然是0比0。为了是否在主场比赛为约翰斯顿加油,差不多每场比赛都会有人为此打斗。奇怪的是,如果主队球迷不嘘他,约翰斯顿的表现就会更糟糕。”约翰斯顿始终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流浪者”。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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