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洒潢川(10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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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太白要吃趁热咧!”
  人在等待或感到闲淡无聊时,就会倍感时间过得太慢。跟她在旅社分手到现在,才过去一个小时,然而我却有恍若隔世之感,觉得自己的心程走向,已经远远超越了时空和地域的限止,真正可谓是上下五千年,左右几万里了。我当时颇诧怪我何以有这么好的耐心?象我这种在数九寒天吃热饭都会满头大汗的急性子,何以会在那灯火斓珊、寒意正浓的凄凉夜晚,在那四顾茫茫、举目无亲的异域他乡,在这灰尘扑面,叫卖声连天的潢川街头,完全心甘情愿地在她指定的地点,焦灼地,不停地来回地徘徊、踯躅,踯躅、徘徊,而不一走了之呢?大概,这便是美国作家辛格的“爱,就是发疯”的最好注脚了!
  “3331——!”的重重而又深沉的叩击声,复又在耳畔、心际轰鸣振荡起来。命运在敲门。敲门敲门敲门敲门敲门!敲敲敲敲敲敲得人心猿意马心力交瘁心乱如麻心犹未甘。等待。一切都是未知。好比刚才经过潢川大桥时,扶栏远眺,那随风卷着细浪流向远方的潢河,前面究竟有多少暗礁和险滩?不得而知。只有重重而又深沉的叩击声,伴随着嘶鸣、呼啸的寒风,在心际、在耳畔不停地回荡着。正等得焦躁,凭借昏黄的街灯,蓦地瞥见前面街沿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老头。这样的寒夜,独坐街头,莫非靠乞讨为生?受恻隐心——毋宁说是好奇心驱使,我走向老者身边,刚待开口,他先已嘿嘿笑了。俺是安徽临泉人,跟儿子一起来卖羊皮的,嘿嘿,同志,俺可是遵纪守法的本份人呀。
  这哪是什么流落街头乞讨度日的老叫化,分明是又一个“进城卖烧饼的陈奂生”了。然而奇怪,他干吗见我一到近前,立刻显出一副诚惶诚恐、紧张不安的样子?莫非,在他眼里我成了食人生蕃?噢,明白了,他那紧张恐惧的眼神,正时刻盯着我手中的日记本呢。他一定误以为我是工商管理方面的“公家人”了,一问,果然是的,不由我哑然失笑:老人家你只管放心吧,我只不过是个过路客,随便跟你聊聊。他放心了,又嘿嘿一笑。他挺健谈,碰上我正闲得无聊,乐得找个人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
  你们临泉近来生活一定比较富裕了吧?
  还管。一口的淮北胯腔:不过日子最好过的得数乡村干部们咧。
  哦,这是为什么?
  咳!他们有权呗!这那的各种摊派,轮上俺们老百姓,还有啥好处咧?化肥啦、农药啦、贷款啦啥的,就轮不上俺们了。咳,同志你是不知道咧,现在有些乡村干部忒坏,比过去不知坏多少倍
  象你们爷俩这样出来做生意的多不多?咦,对了,你儿子呢?怎么这许久不见他回来?
  俺儿子找住的地方去了,一会准回来。你问象俺爷俩出来做生意的多不多吧?多,在俺们那地,多的就是咧,不出来挣几个咋行啊?
  你儿子今年多大岁数了?
  你问俺小儿子岁数哪?嘿嘿,不小啦,十四了,再过几年要娶媳妇喽。
  什么?十四岁就出来做生意?你应该让他上学读书才对呀,今后农业发展一样要靠文化
  咳!要那多文化管啥用咧?赚钱才是大事!盖房子、娶媳妇,没钱咋中?不中。俺们那地,十一二岁就跟着大人出来跑生意了
  就在这时,她来了。但她没有停步,也没有吭声,只是匆匆瞟了我一眼,就顾自朝前走了过去。我忙跟老人道别,然后追了上去。眼看就要追上她了,她却加快了脚步,而且越走越快。
  喂喂,你停一停!等等我行吗?我一边追赶一边呼喊。
  她却充耳不闻,继续旁若无人地快步往前走去。
  女菩萨!你怎么啦?为什么走这么快?
  她仍然不予置理。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叫起来:喂!你究竟怎么回事?跟谁欠了你什么似的,究竟怎么啦?
  沉默。
  一个多小时前,她是那么活泼开朗,那么充满自信,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判若两人了?究竟怎么回事?“3331——!”这重重而又深沉的叩击声,又开始在心间轰响起来。莫非,一下午的疑虑和担心,现在真的变成了可怕的事实?但这怎么可能?我在今天中午的餐桌上没有丝毫冒犯或有失检点之处,他凭什么怪罪于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心里在一遍遍否定着,同时却又在不住地暗暗担心: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她此刻与刚才完全判若两人的神态,除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还说明什么?
  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心不由突然震颤、战栗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办。心儿像被刀绞一般疼了起来。好痛好痛啊!性格即历史。性格决定命运。终于还是没能通过这一关。可是!可是我究竟何错之有?“如果到了她家,千万管住自己的嘴巴,牢牢记住‘言多必失’的古训”!不错,我后来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但我讲错什么了吗?何况那都是他硬“逼”我讲出来的。难道这就是胆大妄为?难道这就是大逆不道?天呀老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实呀你这不可理喻的现实,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地对待我?难道字典里的“祸从口出”就是这样“说出”来的?这都是他妈的什么混帐逻辑?忽然又想到一点:不能就这样怨艾叹息。毕竟,爱情是一种“物理场效应”是两个人之间的心灵共振、撞击后产生的回应。毕竟,她还在自己身边,说明她的心是向着自己的,希望还是有的。这样一想,我不再犹豫了,立刻开始从远的、近的、大的、小的、平凡的、伟大的举凡我所知道的一切可歌可泣、可敬可贺的“抗婚”模范事例,我都一一绘声绘色地对她进行游说,并着重强调一条:只有自己主宰自己命运的人,才能最终真正获得幸福美满的生活!
  我一路讲得滔滔不绝、唇焦舌烂,可谓煞费苦心,计谋穷尽。她却依然一路默默无声。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昨晚我们最后在此分手的潢川中学大操场上了。冷风肆虐地呼啸。周围一片沉寂。从校舍里透出的微弱亮光,投射到场地某处的小水坑中,泛映出无数幽幽的波光,大操场在阴森漆黑的、冷风嘶鸣的寒夜里,显得异常空旷、冷清和凄凉。
  昨晚,在这里,俩人曾亲亲热热地爱抚过,情意缠绵过;更曾留下过许多甜蜜美好的向往,憧憬,以及令人陶醉的难忘回忆。
  今晚,默默无语地相伴到此,昨晚的梦境能否再现?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
  “3331——”重重的叩击。命运在敲门。那可怕的、犹如蜘蛛网一样铺天盖地滚滚而来的一道道漩涡,一个个阴影浓重阴霾弥漫的怪圈。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无形又有形,喧嚣又岑寂、驰缓又紧张、安谧又凶险、可知又未知。
  我已经讲了这么多,你究竟什么想法,怎么看待这件事,总该有所表示吧,为什么到现在,你始终一言不发?
  她终于沉吟道:你说,今后咱咋办?
  哈!好一个今后咋办!要说的话,我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现在一切都取决于你!只有你才是这一切的真正主宰者!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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