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金谷获剑(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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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筠这小半年几乎都忙着婚礼,早把那柄“章武”忘在九霄云外,想不到孙秀和马升几个月来的暗中努力到底还是得到了效果。可是王戎和石崇毕竟不是泛泛之辈,怎会轻易就奉上一把名剑,这场阵容庞大的宴会对孙筠来说更像是一场鸿门宴,于是劝刘秋不必为了一把剑多生是非,甚至刘瑾也觉得准儿媳说的有理,劝刘秋待在家里安心过年。可是这把剑的局刘秋已经布了半年,怎肯轻易放弃,最后大家都拗不过他,只好让孙筠陪着赶去京郊金谷园。
  两人怕误了路程,提前一个时辰到了园外,这时的金谷园已不比几年前刘秋初来之时,园中建筑已基本完工,远近数里遍布亭台楼阁、湖塘水榭,就是皇宫也不遑多让。应着上元的时节,园中各处遍布花灯,连湖上泊着的画舫旁边的冰面上也都由荷花灯点缀。地面上还残留着一层积雪,银装素裹之下显得分外妖娆。
  眼看天近黄昏时分,客人们渐渐前来,入了园中都被引领到一处大殿入席。这座殿大的惊人,就算百人赴宴也不会觉得拥挤,殿高数丈,排场之大堪比皇家。
  一应客人都布置在西侧,席上所用器物无非金壶犀盏琉璃碗、玉盘牙筷翡翠碟。这让刘秋和孙筠二人的一身道服与此显得格格不入。殿东面是微微隆起的法坛,大概是石崇问过孙秀这方面的摆设,坛前部设一方鼎,上面燃着炉火,鼎后的香案上则摆着一应法器,再向上望去赫然发现上面悬着思念已久的那把“章武”,虽然刘秋早猜到王敦信中没有指明的宝剑就是章武,但看到时心中的石头还是落了地。
  王敦就近坐在上首,刘秋本以为他事先知道石崇带来的是章武剑,没想到王敦看到时脸上也明显写着惊讶,刘秋问过才得知原来石崇事前并没有告诉王敦,甚至连王戎也没向他透露半点。只是王家这次都收到石府的请柬,除了王戎和王衍带头参加,连和王家一向交好的琅琊王司马睿也被邀请参加,搞得王敦不得不来。刘秋暗叹金钱和权力的魅力,有了王爷、大臣和族人的号召,再有这金玉堆砌、美女如云的金谷名园吸引,对石崇成见如此的王敦都不得不就范。
  正思虑间,只见殿外一阵骚动,在一队侍女的引领下石崇领着几位贵客进入殿内,祭酒孙秀陪着赵王司马伦紧跟着进来,再后面是琅琊王司马睿,没想到这次石崇如此大的牌面请得动两位王爷到场。
  两位王爷一到,殿内宾客纷纷入座。赵王仗着老资格坐在左首上坐,对面则是琅琊王,石崇作为主人在赵王下首作陪,对面是他实际的老搭档新任吏部尚书王戎,下首是尚书令王衍。大概是考虑这次宴会作法的主题,孙秀被安排在刘秋的对面,其余陆机、陆云兄弟在刘秋下首坐陪,王澄和王导则被安排在孙秀下首。这几年陆家兄弟在京中官场交游甚广,和石崇、吴王司马晏等权贵多相交好,于是渐被启用,现在都已作到五六品的官职,不过他们和刘秋明显生疏了很多,相互只是打了个招呼,但再看到一旁的孙筠,二人又露出吃惊的神色,显然没有想到刘秋和孙筠会有如此亲密的关系。
  见客人已到,石崇向席上众人说道:“诸位,今天我们能有幸请到两位王爷大驾光临,本该以酒相贺,但马上我们就要作法事为新年祈福,故此我先以水代酒,先以盏中葡萄汁敬二位王爷和诸位贵宾莅临金谷宴饮。”说罢举起桌上犀角盏敬向众人。
  饮罢,石崇向上首的两位王爷点头示意,出席向众人说道:“这一年来我在荆州任职,久不在京中,不想如今洛阳竟出能够点石成金之人。开始我从王尚书处听闻还多少有些不信,不过后来琅琊王和孙祭酒都向我证实曾亲见点石成银,而有如此通天法术之人正是席间我们请到的张天师高徒刘公子。”说罢便向刘秋望来,“我听孙祭酒说,点石成金因为要耗费大量真元,所以需用潜伏在名剑中的精魂方可补足,故而公子自下山后从未施过此法。鄙人虽然卑微,然区区宝剑还是敬献得起的。”说到此时,遥指对面壁上的宝剑道:“这把‘章武’本是当年蜀主刘备打造的‘蜀八剑’中的一把,为蜀汉丞相诸葛孔明所持。”此言一出,席间顿起一片喧哗之声,石崇面露得色,又继续道:“数年前我曾于一方士手中购得此剑,并不知其如何得来,直到前年王尚书才告诉我说这剑原是江州刺史所佩,七年前在王家商船被劫时一并丢失,所以我前次虽然高价购得,但只能算是诸葛公出的剑。不过眼下南方水患频发、水盗猖獗,虽然以他人之剑相请似有不妥,还请以天下苍生为计,看在我那几百万买剑钱的薄面上,作法为长江沿岸的百姓祈福,不再为盗匪和水灾所扰。”言罢在刘秋面前深施一礼。
  刘秋暗叹石崇真是逢场作戏的好手,明知道骗不过自己和王敦就编出来这番说辞为自己开脱,明明是希望消除水上未知强劲的对手,却说成是为百姓祈福这般冠冕堂皇,而且当着两位王爷和王家的几位重量级大臣说出这番话又让自己无法推脱。更要命的是诸葛京的剑以后若在自己手上,还吧就等于自己破了自己说的需要用剑来恢复真元的鬼话;不还吧等于公开和这位江州刺史结怨,不由不佩服石崇手段高明。但事已至此,也管不得那许多,只好从席上起身还礼道:“大人言重,为民祝祷本就义不容辞,更何况您靡费如此之巨寻得此剑,在下怎能不从命。”
  话音刚落,对面的王戎忽然朗声说道:“今日难得我等遇此盛事,我看是不是先搞一个助兴节目。族弟王敦擅长击鼓而歌,先帝在时处仲就是以鼓博得圣上欢心故而得到驸马之位。我曾闻数年之前族弟在此与石刺史有些嫌隙,今日何不乘此机会冰释前嫌。”
  王敦瞧瞧王戎,显然是对他这番表态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面对这位自己向来钦敬的族兄的说和多少有些手足无措,一时张口结舌。这时对面的王衍又出言帮腔:“不知处仲因何事与季伦发生龃龉,老子说凡事‘夫唯不争’,贤弟何必如此挂在心上,‘道生于安静,德生于卑退’即使理多几分,退一步又有何妨。”
  两位长兄都替石崇说话,不禁让王敦有些烦恼,不知道他们为何对这个劫持自家商船的盗匪如此宽容,不由得向一旁的刘秋看来,希望征求他的意见。刘秋知道王戎刻意想要缓和石崇与王敦上次在金谷园连杀三名侍女的矛盾,而王家上次被劫的商船本身又没有王敦的钱财损失,他只是一时意气罢了。于是冲着他微微点头,示意不要再继续蛮干。
  刘王二人这些细微动作当然躲不过站在面前石崇的眼睛,自然已经知道几个人一番明里暗里的劝说只能逼迫王敦就范。石崇于是转身对众人朗声道:“濬冲和夷甫想是深爱其弟才至于此,我与处仲何曾有此嫌隙,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平素少些来往罢了。庄子云‘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二位怕是错怪驸马了。”
  趁着石崇说话间,刘秋忙向上首的王敦使出眼色。王敦虽心中仍有不甘,不过还是长身施礼道:“我与季伦确实没什么误解,既然大家都不介意我在此献丑,我就先歌一曲为诸公助兴。”
  说完便离席来到殿中,下人此时亦从殿外搬进一鼓置于其旁。王敦拿起鼓槌,边擂边唱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虽然王敦的鼓击得韵律节拍都令人称绝,但大家都不想他竟选了这样一首表达失意和压抑的曲子,下首的王导和陆机纷纷低头思虑王敦和石崇间到底曾发生过怎样的不愉快。
  石崇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不过王戎的目的到底还是达到,于是便看向刘秋道:“那我们就请承露登坛祈福,演点石成金之法。”
  大家知道今天的重头戏即将开始,都引颈向他望来。刘秋则起身先施一礼,由孙筠陪着上得法坛。坛上一应陈设都已如上次在琅琊王府般备好,刘秋不得不叹孙秀做事周全,不然断难在赵王面前出头。于是在碗中用蛋清涂抹在手上,方从壁上摘下宝剑仔细观瞧,果是那把消失许久的章武剑,随手舞出几个剑花,身边就现出道道华光。接着从怀中取出符纸,穿在剑尖上挥舞几下又用火引燃,最后煞有介事的把符灰浸入水碗之中。随后从桌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卵石以层层黄纸包裹用剑在其上穿过,这样才把包着卵石的黄纸投入燃着的鼎中,而后又以纸裹剑插入鼎内一角,剑身大半都露在外面,这才焚上一柱香下得坛来。
  孙筠见那鼎上腾起一股黑烟,忙捧起那碗蛋清迎上去让他又洗过一次手,自己乘机也再洗一次,而后站在墙壁一旁,远远的躲着那鼎。待到那香烧完,刘秋让仆人将火熄灭,再以火钳夹出那块石头。随着金黄色的光芒从鼎中渐渐浮现,席间传来一阵轻叹,石崇忙让人把那石头装在盘中给众人传看,赵王司马伦甚至用汤匙抠下一小块检验是否真金。刘秋趁着这个当口垫着厚布将剑从鼎中拔出,这剑虽在火中烧过,但仍旧完好无损,不禁心中暗叹果真是把好剑。
  石崇显然已被刘秋的“法力”所折服,亲自走到坛前来迎,“公子果是天师高足弟子,今日我等有幸开眼得见,真乃百年不遇之幸事。”
  刘秋忙跟着客气一番,“这次不过是借着这把剑的精气为石头镀上一层金子罢了,实在承受不起大人谬赞。”
  石崇也不管许多,好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扯着刘秋再到赵王和琅琊王面前重新介绍一遍。那赵王再次见到刘秋,仿佛见到一尊金像般眼中都放出光来,恨不能马上把他活吞下去,甚至表示愿将他聘入府中长期供奉,幸好琅琊王和王戎等人出手相助,才免去刘秋当着王爷的面拒绝的尴尬。
  法事已毕,石崇忙让歌姬乐师入殿侍候,接着便命侍女奉上酒菜,随即又搬出那套屡试不爽的侍女陪酒的套路,由绿珠引着一队侍女在鼓乐声中缓缓来到众人之中。大概是为了应上元的景,每人除了珠玉满头、环佩叮当外,手中各自提着一盏宫灯。刘秋看到此景,心中不禁暗暗叫苦,有孙筠在旁边,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忙向石崇告罪说:“刺史大人,我乃天师之徒,以侍女陪酒实属不便,可否通融一下?”
  这时各桌客人都已选好侍女,石崇便向对面王戎说道:“王尚书,刚才公子所请不知您听到没有,今日虽然两位王爷在,但此等小事我觉得不宜劳烦大驾,依您看此事可妥否?”
  王戎看着刘秋哈哈一笑,“不过就是侍女陪酒这等小事,并不违背礼节,公子若是一直拒绝下去,那二位王爷和我等岂不都自侮名声了吗?”
  刘秋有孙筠在侧,此时已如芒刺在背,但石崇和王戎又不肯善罢甘休,真是进退不得。正在此时,对面的王衍说道:“我想大家也不必过于难为公子,要不就此折中,只要让侍女从旁劝饮三杯即可,大家看如何?”
  石崇等人自然说好,刘秋也无法拒绝,只见那侍女走来,双手捧着犀角杯向刘秋敬来。正在这时,忽听孙筠在旁边说了声“慢”,接着长身作揖道:“众位大人,小的刘云,是我家公子贴身仆人,这两年曾随着一同在龙虎山修行,张天师见我忠心为人又谨慎,就要我时时在公子身边多加提点。今日诸位王公大臣宴会本轮不到我在此多嘴,不过酒乃乱性之物不可多饮,鄙人愿代公子饮下此杯。”
  由于张天师在王家和洛阳很多权贵中有着崇高地位,几乎等同于神仙,孙筠搬出张天师的这番话让石崇和王戎既难以质询也不好驳斥,席间一时寂静许多,这时还是孙秀及时解围,“各位大人,不过就是一杯酒罢了,何必过于纠结。这位刘云既然受过天师所托,想来也是忠心护主其心可表,今天宴会尚且还未完全开始,怎可因此事迟滞?”
  既然有孙秀这个赵王跟前的红人斡旋,石崇和王戎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孙筠替刘秋挡下一杯。三杯饮罢,石崇示意侍女退下,又命乐伎伶人演奏,这边便对下首说道:“今天如此盛景,在座以二陆诗赋才情最佳,不若士衡和士龙各做一篇以娱此情,如何?”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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