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逡巡的结局(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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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知没有办法,也只好陪着兄长喝了盏茶粥,“大哥,不管怎么说你这把年纪总该留下几个人照料。家中忠仆甚多,愿意留下来照顾你的人不在少数。可是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分毫情面都不留,一力赶他们离开。说起那曹迁,你也是胆大,前两年贾后得势时一力追捕的赵王党羽你居然也敢藏在家里,要是被人发现那可是灭族的死罪。”
  刘瑾的眼睛依旧有些睁不开,不过还是努力地朝刘知看去,“既然是忠仆,我这将死之人何必再去误他们终生,不如散尽家中余财让他们离去奔个出路。他们大多年纪还轻,大好韶华何必陪我这老人在家中等死。曹迁长兄曹过已经陪着赵王和孙秀一同赴死,陈留王曹奂就剩这一个独苗,我总该帮着他留个后才好。当年曹丕没有将我家先人赶尽杀绝,我现在这么做也算还他家一个人情吧。再说曹奂和曹家老族长要是看不到曹迁还活着,他们一族南迁还有什么意义,就算勉强南去,失了这曹奂一脉,很多事以后他们做着都必定心中不会安稳。”
  刘知知道没有办法说服兄长,唯有独自叹气,“大哥自己倒是心善,可是为此就向曹家这些外人透露我们倾注了多年心血打造的渤海航路是否真的值得?”
  刘瑾的倦意多少有些散去,他正了正腰带将衣衫收紧了些,这才又劝族弟道:“唉,我们千瞒万瞒着意开辟辽东海路和南迁人口,不就是为了应对变乱以防万一吗?只要孩子们能够平安,我们付出些代价又有什么。先前曹奂极力促成秋儿拜张天师为师不也是为了交好我家,为子女的将来做些打算吗?那些吴地大族为了筠儿和川儿不也向我们透露了南海航路?以后孩子们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些所谓的秘密将来又由谁来守护,知道它们又还有什么意义?”
  刘知明白劝不动长兄,只好再次和他确认道:“如此说来,兄长真要我这次带着曹迁和孙川东去?”
  刘瑾点了点头,“先前曹过出事已经让曹奂惊了一身病出来,所以才没熬过去年。他和族长都实在不愿家里的独苗再同族人一起到夏口那常年爆发洪水的地方去冒险,曹迁随你东去也是不得已为之。你我都已年老,秋儿又重病在身,这水上的航路总要有晚辈来接手,现在看来也只有孙川能够把这些接过去,你不把他带上以后还能传给何人?”刘瑾停了下,见族弟没再反驳,才又接着说道:“听说筠儿还要东去邺城捎上些人,到时你听他吩咐就是。”
  刘知没想到这次东行还要再去绕路接人,不免有些诧异,“兄长你现在是糊涂了还是怎样?因成都王司马颖的母亲程太妃爱恋邺都,如今这邺城已被他据为己有以此遥控洛阳朝政。去年陈留王病故虽然有世子曹过被杀而心生惊惧的缘故,但不得不说自家陈留国国都被司马颖大军占领无处申诉心中抑郁才是最直接原因。现在长沙王司马乂带兵占据洛阳挟持皇帝,已渐渐有和据守邺城的司马颖形成对立之势,洛阳和邺城两边都在积极囤积兵马粮草准备大战,我们现在去邺城不是往火坑里跳吗?而且这邺城远离黄河,东去青州渡海多有不便,万一我们赶到时邺城战端开启,大家可是连逃跑都来不及。”
  刘瑾当然知道弟弟说得都对,可是还是无奈地对他说道:“贤弟所说确实不差,可是越是这种动荡的时局我们才越要救人出来。江南的陆家已和我们合作经年,陆公的两个弟弟陆机和陆云现在都在邺城为司马颖统军。他们的家眷也都在那里。先前我已派人劝他们认清形势南逃,可眼下也只有再跑一趟看能否帮他带些家眷出来以免万一了。”
  刘知气得不住地捶面前的几案,“这些文人不过就是长于诗赋罢了,可他们对如何为官却是一窍不通,只以为凭借些精彩的文章就该身居高位。先前的潘安就是这样随着赵王司马伦丢了性命,现在看来陆机兄弟又要重演此事。”
  刘瑾又倒了盏茶粥,再喝下一口才答道:“现在的情形就是难救也要救,陆公是我们在吴地最重要的伙伴,现在刘家人能够在南方立足都要亏了他家的帮忙。眼下陆机已被司马颖授为大都督统御邺城大军,但愿他们兄弟能有先祖陆逊和陆抗的治军之风能够阵前克敌,否则留守后方的家人几乎形同人质,如遇不测后果实难想象。”
  正说话间,曹迁忽然从外面赶来,身后还引着孙筠和孙川一众人等。见了刘瑾,曹迁禀报道:“刘公,嫂子已从南方赶来见您。”
  刘瑾见儿媳前来,一直没有精神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一边让儿媳一行人入座,一边让孙筠赶快介绍后面同来的几人。孙筠只好先指着一旁黑壮的汉子对刘瑾介绍道:“爹,这是师父最得力的手下,他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八哥。”
  刘瑾显然早已听说过八哥的大名,起身拉着他的手道:“早先就听陆公多次提到过你,这次和筠儿一同前来,看来此次前去邺城是志在必得啊。”
  八哥没想到山阳公居然早就知道自己,见他对自己一通夸奖,反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腼腆地站在那里憨笑。孙筠上前扶了公爹就坐,然后又拉着八哥到一旁坐下,这才对众人说道:“先前爹和族叔一直要我带些织工东渡,这次媳妇特意从吴地寻了几人,且她们都是母女妯娌,需要一同带上的其他家人并不多,她们的男人还会打造修理织造的器械,想来东去后也能起到些作用。”
  这番话终于让一直对此次东去消极的刘知打起了些精神,他忙拦下孙筠还没说完的话道:“侄媳找到的这些织工除了江南常见的锦缎外,可有会织造蜀锦的?”
  孙筠虽从未与刘知谋面,但多少还是猜出他的身份,于是恭敬地向对面深施一礼道:“侄媳虽未见过这位族叔,但想来应是先前公爹和师父多次提起数次东出渤海、精于三韩和倭奴国海路的那位长辈吧。”
  刘知这才发觉刚才一时心急,居然连自我介绍都还没向这位即将合作的侄媳作过就急于拦下她的话头,只好含混道:“你看我这当长辈的,居然也和年青人一样心急。”
  这边孙筠自然不会让马上就给自己带路的族叔如此客气下去,便也恭敬道:“叔叔客气,侄媳曾听闻在三韩和倭奴国,织工一直都是最受欢迎的,尤以蜀锦织工为其中佼佼者。眼下蜀地织工虽寻获困难,不过妾寻得的这几名织工有一人是蜀地逃难出来嫁到吴地的媳妇,先前也曾织过蜀锦。虽然蜀锦需要数名织工合力完成,不过若她悉心传授,自家的几名织工想来不必用多久就能成为蜀锦熟手,应该还算差强人意。”
  虽然孙筠说得较为低调,但已让刘知极为满意,脸上早已绽放出许多笑容,连连赞道:“侄媳太过客气,这样的织工眼下极为稀缺,叔叔甚是欣慰。”
  刘瑾知道几个织工实在不宜继续待在这里,就让曹迁带着他们去后面收拾一处厢房休息。这边孙筠才又继续问刘知道:“这次侄媳受公爹和陆公所托准备带着陆家、孙家和曹家子弟东渡,不知叔父可否将倭奴国现下的形势与妾说明一二?”
  刘知自然知道临行前要把目的地的形势交待清楚,才能让这位现下代表江南大族把控水上生意的操盘手放下心来,便缓缓对她解释道:“想来孙家小姐已经知道,大晋东北是西汉武帝时开创保有至今的汉四郡故地,大体相当于现今的玄菟、辽东、乐浪、带方四郡。从平州襄平东出,过朝鲜后南出带方就是三韩之地。三韩最东为辰韩,东南出海百余里即是倭奴国的对马岛,再行二百余里就到倭奴国本岛。这些年中原变乱,北出辽东入韩地避祸的汉人大有人在,东渡倭奴国的亦不在少数。因我刘家先前曾代晋室出使,倭奴王对我家殊为优待,故专门在距离辰韩最近的博多湾辟出一块土地供我家和相近族人安居,还请三小姐放心。”
  听到辰韩、对马和博多,孙筠心中稍许安定。虽然她并未去过比辽东更远的海路,可是海上生意往来这些年多少还是听说过这几处所在,于是指着身旁的孙川道:“叔父莫怪媳妇多话,毕竟孙家苗裔如今留下的没有几个,我这个侄子这一路上还要请叔叔多多照顾。”说罢,走上前来特意为刘知斟了盏茶。
  刘知虽是长辈,但还是双手捧着喝下,而后才对孙筠道:“之前和侄媳素未谋面,不想一见面就如此客气。只是若说照顾,现今诸王变乱迭出、天下不稳,听闻三小姐这次途中还要绕路邺城,我这当叔父的倒是先需要侄媳在路上多加照拂。”
  孙筠晓得绕路邺城实在为此次出海增加了许多危险的变数,不过还是对叔父解释道:“媳妇也是临行前才被师父告知要去邺城跑一趟,他的两个弟弟身处险境,一家老小又都带在身边,故而师父才有这不得不行的下策,还望叔叔能够体谅。”
  刘知听到此处,忙伸手止住孙筠继续说下去,“侄媳先就此打住。你怎样把人带出来我不多问,但我们此行为隐藏行踪只备了艘沙船。陆家两位公子的亲眷总要三四十口人,再加上山阳这里已有的这些人,我那艘小船和黄河上的船工可捎带不走这么些人。三小姐也不要埋怨我小气,黄河水浅沙多又常泛滥改道这你也知道,故而向来行不得太大的船只,那些渡海的大船都要到青州后再换。现在司州诸郡都不太平,常有大军过境,我总不能开一队船出来在天子脚下招摇吧。”
  孙筠知道虽然刘知不一起去邺城救人,但还是需要向他交待清楚,免得后面再生出些变故,就向他解释道:“如今陆家兄弟虽得成都王重用,但家人随军怎会让妾全部接走。再说他们兄弟难得受这样大的人物重用,就是侄媳想劝,他们也必不肯随我们远走。否则也不用耽搁到现在,非得让我们借着东渡的机会想办法载几个家人远走高飞。”
  从孙筠的话中刘知听出些端倪,便问她道:“三小姐的意思先前我也听山阳公提过,难道真的只带走几个人,而且听起来都这时候了你们还没和陆机兄弟谈妥?”
  孙筠这边又上前给刘知斟了盏茶,晃了晃茶壶便让孙川下去帮着烧壶水来,这才缓缓说道:“叔父有所不知,先前都是川儿和陆机、陆云接洽,他年纪还轻,做这些事难免把握不好分寸。可是前两年师父身体一直都不大好,只能留在南方养病,妾这边您也是知道的,除了生养泮儿就是去辽东安顿夫君。现在这一腾出手来不就赶来去和陆家商量了吗?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正好赶上叔父准备东渡出海,到底也是师父有几分运气。”
  刘知见孙筠把茶倒上,不得不双手接过来,不过还是说道:“哪里是什么机缘,还不是你公爹去年就不断差人东去要我尽早回来,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回到这兵祸不断的中原?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孙家和陆家在江东势力那么深厚,不想着南去,却要跑那么远的海路往从未涉足过的韩地和倭奴国去挤,我这作叔叔的还真不知道家兄和你师父是怎么想的?”
  孙筠只好再向刘知施了一礼,“叔父谬赞,我家虽在江南经营多年,不过昔年早已被大晋皇帝连根拔除。当年要不是师父大力营救,我这侄儿根本逃离不出朝廷的掌控,何来势力深厚之说?眼下的形势想来您也看得清楚,莫说是王爷,就是皇帝、皇后都朝不保夕,先前被毒死的贾后不算,就是现今继位的羊皇后这都几立几废了?南方虽离洛阳远些,不过眼下就连偏远的成都也都被流民占去,这天下哪还有太平的地儿?家人多分散些地方才是最好的打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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